虽然严员外这番说辞很合情合理,但关新妍很明白,他这是在试探自己,一方面逼出自己说出实情,另一方面,占据道义制高点,纠住自己失信这一过失,狠命打压自己,从而掌控自己。
几番言语来回,严员外与关新妍已开始暗中较劲。
关新妍当初本想奉送清枢丹的秘方以了结与吴强及其身后主子的干系,如今看来,不仅无法轻易了结还有可能越陷越深,这严员外根本就是一株嗜血毒藤,不能招惹,一旦沾身,它不将自己的血吸干便不会善罢干休。
心里不平,关新妍面上却始终怡然,在严员外掷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后露出消受不起的神态,欠了欠身,恭敬说道:
“严员外如此看顾在下,在下十分感激,不过,这捐粮一念,是突然间迸至心灵,想来如此益军益民、益边城益国家之事,严员外一定会支持,是以在下来此之前,已将粮草悉数捐了出去。
严员外若要买粮,想来,会有许多粮商排着队将粮草送到严员外府上,在下这点粮草既是早晚要入军府,早早晚晚送进去都一样。
严员外有看顾在下之心,在下已十分感念,断不敢再收严员外的银子。”
此番话不仅是为自己失信开脱,同时将严员外的道德水准再往上抬一个高度,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严员外高举的手被关新妍一番恭维的话卸去了大半掌力,那原本准备好在巴掌之后的厉声责备之语也找不到出口宣泄了。
当然,严员外不会如此轻易从了关新妍的道,不会就此顺着关新妍息事宁人的路线走下去,他端起面前茶盏悠悠呷了一口茶之后,缓缓放下茶盏,再看向关新妍之时,眸光锐厉。
“有些话,本不必由我亲口说与你听,但今日有缘相见,见你这后生有几分伶俐,愿意多絮叨几句。”
“严员外请讲,在下洗耳恭听!”关新妍承口。
严员外将一条手臂轻放在桌面上,五指张开贴附桌面,身形微侧,一副高高在上迫人之姿,双目紧锁关新妍的眼睛厉声道:
“你这后辈十分无礼,初来边城,不打听行情,不拜访各山头,未谙规矩,行事恣肆,可谓鲁莽。
边城就这么些大,你贸然冲进来抢夺他人饭碗,未得势先得罪人,如此不讲究,没风度,实不是大家作派。
不声不响囤粮,想吃独食,无视商规,商人的名誉就是被你这种人败坏。
清枢丹的源头,我已查过,根本不是打南边来,极可能是某处小作坊违规炼制,倘若现在报官,让人清查你这些时日活动范围和购置物品,想必很快便能查到清枢丹的出处。
私自炼丹示经官府审批便售卖,会面临怎样的刑罚,关公子该是知道的吧!”
这条条罪状经由一身荣威的严员外说出来不可谓不酷厉,小莲虽然面上表情未有大变,心里却已开始打鼓,而关新妍则依旧平静。
严员外观察了关新妍片刻后,继续说道:
“行商,重在诚信,你已答应吴大侠将粮草留存,而今,我这边银子已准备妥当,你却告之粮草已空,如此行事,实在小儿意气。
无诚信不成商,今番约我出来空口白牙戏弄我一番,延我时辰,误我商机,实乃阴险狡侩之徒。我看,这边城商界你是早晚要退出去的,若得罪人太深,恐怕这边城你都留不下。”
小莲已感觉泰山压顶,不自觉多喝了几口茶水。
关新妍始终面色如水,不动波澜,虽然很明白,只要严员外向外发一句话,自己的商途就此毁灭,但他心里已有另番计较,当下从容声道:
“晚辈自知失礼,所以一早奉出清枢丹的秘方,望严员外看在晚辈诚心补过的份上,原谅晚辈。”
“你这是行贿!想用这秘方堵我的嘴,如此有失原则之事,我岂能答应?”
关新妍心里嗤笑一声,暗道失原则之事您老人家做的还少吗,故意摆出高姿态,无非是想让自己求饶,脏官污商做到极致皆是一副面孔,既要钱又要脸,实则是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挥至登峰造极。
照严员外所预想,此刻关新妍该当立即跪地求饶,他已准备好要折辱他一番,待尽兴后再拿出一套恩威并施的说辞,教这年轻人从此对自己俯首帖耳,将来源源不断为自己招财进宝。
未料眼前年青人神色恬淡,有几分抗压能耐,倒令严员外有些刮目相看,而年青人说出来的话更教人诧异。
“严员外说的极是,瞧在下这榆木脑袋,竟想出这种有损严员外清誉的招来,实在罪过,不过,在下完全是无心之过,严员外请见谅。
严员外正气浩然,实令人钦佩,且严员外不吝辞色,对晚辈谆谆教诲,晚辈十分感怀。
如晚辈这种无礼数、无诚信又目无法纪的小商,就不在严员外眼前晃荡了,以免将来遭了罪连累严员外的名声。
晚辈就此告辞!”
关新妍说着站起身来拱手作揖,未等严员外有所回应,便带着小莲往门处去。
“站住!”严员外座旁随从断然一声厉喝。
关新妍徐徐转过身来,恭声道:“严员外有何指教?”
严员外面色沉静,内心却怒波翻涌,虽然与此年青人接触不多,但很清楚这年青人是在乔模作样,敢如此戏弄自己,简直不知死活。
那名随从见主子久不声言,想是有些话不屑于说出口,便自作主张替主子声道:
“走之前可得想清楚,出了这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