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心情、重新换上那副温润随和的笑容,朱厚煜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帅帐中,香落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进行了简单的梳洗,正文静地坐在那里等他回来。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朱厚煜坐回了面前都没有发现,虽然这孩子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不过还是提醒她一下好了。
“咳咳。”
朱厚煜假意咳嗽两声,香落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他。
嗯、字面意义上的“吓了一跳”,在文静坐姿不变的情况下原地一蹦、她是怎么做到的?该不会又像清儿一样,是个表面文静、实则活跳的搞笑角色吧?
“那、那个......民女该死!见面以来诸多逾矩之事、对陛下多有冲撞,谢陛下不罪之恩。”
“你怎么知道朕就不会怪罪你呢?”
“......欸?”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香落有些惊愕,局促不安地在桌子下搓起了手,只是表面上仍然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气度、波澜不惊。
可惜朱厚煜的内功了得、这种程度的小动作还逃不过他的眼睛,歉意地对她笑了笑。
“抱歉、开个玩笑而已,请忘了刚才的话吧。”
“好、好......”
趁着朱厚煜喝茶的机会,香落偷偷打量了他两眼,眼睛里满是疑惑。
这位天子、貌似跟戏文上说的不太一样?嗯......跟民间的传言也不太一样,虽然举止奇怪了些、还喜欢捉弄人,但应该是个好人来着。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了好人卡的朱厚煜,正借着喝茶的工夫整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糟了,这孩子脸红紧张的样子太过可爱、忍不住逗了逗她,这貌似不是天子应该说的话吧......得赶紧转入正题,让她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才行。
“你的信朕已经仔细阅览过了,感谢你的帮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欸?打算吗......香落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小王子残暴、民女又懂些山西的情况和医术,希望能帮到陛下,亲眼见证王师破敌罢了,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话题猛地被拉到正事上、香落略微有些慌乱,但还是很快作出了回答。
医术吗?有点意思......
香落的回答突然提醒了朱厚煜,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上一次战役中受伤的士兵出现了大规模的减员,其重伤、甚至轻伤的死亡率高到令人咋舌。
那些重伤到肢体残缺、甚至半拉身子没了的伤员死亡率高,朱厚煜还能理解,但那些只是被划破了一道不大的伤口、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轻伤员,他们的死亡率也高得吓人。
拿到统计数据后,朱厚煜把题本举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十几遍,深切地觉得:要么是他的眼睛坏了,要么是那些统计者的良心黑了。
他甚至怀疑到了军官故意杀人、填吃空饷额度的地步,为此还派出了大量亲随调查,亲自到伤兵营慰问,最后才将信将疑地发现:这就是这个时代正常的死亡率。
在看到那些被征召来的郎中,往嘴里放了些意义不明的植物、嚼吧嚼吧吐在伤员的伤口上抹匀,以及火燎伤口、沸水消毒后,他一度以为那些郎中在折磨伤员、差点砍两个倒霉鬼祭旗。
虽然的确有高温杀毒一说,但你直接往人家身上浇沸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还有那个火燎杀毒的,有一次龙葵累了一天后路过伤兵营、被烤肉的香味吸引了进去,在看清了具体情况后回来吐了两个时辰、到现在没吃过一口肉。
他早就有心做出改变,连计划书都写了七七八八,只是被清儿和龙葵一闹、给闹忘了而已,便随手从题本堆里把计划书抽了出来递给香落。
香落开始颇为疑惑,接着便越看越投入,这篇文章的叙事手法、行文布局是她闻所未闻的,她也算是豪门贵女、读过许多书籍,可还从没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文法。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这篇题本就像枝叶繁密、却条清理顺的大树一样,其思维之缜密周全令她咋舌,再加上这笔清晰方正的楷书......首创这种文法的人即使无法青史留名,也足以在当世被人尊称为“大家”了。
如果论文学性、这种文法便差上许多,但作者的用意显然在于提升办公效率,香落小时就多次见过父亲因属下冗而头疼,如果能把它运用到朝廷、那便再适合不过了。
她甚至来不及读完全文,便迫不及待地放下题本、紧紧握住了朱厚煜的右手。
“请陛下务必为香落引见这篇文章的作者,拜托了!”
本来正一边喝茶、一边看小姑娘的朱厚煜被吓了一跳,茶水都倒在了衣衫上不少。
在他印象中,虽然刚才的登场方式有些糟糕,但李香落无疑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文静害羞之余、又有落落大方的气场,是决不会做出握着其他男子手这种逾矩之事的。
“这题本是朕写的,姑娘有何指教吗......”
被吓到了的朱厚煜说话都磕绊起来,对面少女的眼神却越发热切起来、甚至带上了一抹进攻性,不仅主动靠得离他更近了,还不断上下打量着她。
终于,在朱厚煜社恐到逃离座椅之前、香落主动坐了回去,并且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一礼。
“抱歉、民女冒犯了,实在是看到这篇文章后有些激动。”
“......朕在里面写了什么歪理邪说吗?”
虽然已经穿越了十年有余,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