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多述,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面貌,就连面上的神情,都是无二。
看着他,白术就像在看一面镜子,从里到外,至上而下,两人都如出一辙。
空空之中,周身放出无量光,威仪如天人的白术默然无言,与他遥遥相对的白衣僧人,同样不置一语。
“无明?”
白术率先开口,微微皱眉。
僧人一袭白衣,腰间用红色的丝线,系着一管品相极佳的玉笛,面色淡然。
“再一次看见自己证金刚,思来想去,这一幕,还真是够离奇的。”
无明摇头笑了笑:
“上一次证金刚相,恰巧道德宗的人来金刚寺拜山,好像,当时的道子是个女施主,道号叫静真。”
“方丈要我和她切磋切磋,一时没收住手,差点用镇妖塔活炼了她,我才刚证金刚,就险些得罪死了一门圣地。”
白衣僧人笑道:“那一次,我被罚在后山苦禅洞诵经,关了足足半年。”
“静真?”
体表发大光明的白术若有所思:
“这位女冠,可是俗名姜湄?”
“不错。”
“她已是道德宗的主人了,十五年前,石心真人老死,姜湄证就六境人仙。”
“人仙……”无明讶异了刹那,旋即叹了口气:“看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山蝉,是西楚国手侯秋送我的,现在似乎是被埋在戎丘一带的土里了,你若想找回来,去戎丘搜一搜,应该还能见得着。”
见白术目光不时在腰间长笛停留,无明轻笑道:
“她很喜欢听笛声,我特意去找侯秋学了半年,虽然在声韵上没什么天分,但多多少少,也能吹个曲调出来。”
“她是谁?”
“你清楚她是谁。”
“那你呢?”
“你是谁,我便也是谁……只是没料到,六道轮会是如此威能,若非种下九数元莲,把神念寄托在莲花里。”
无明顿了顿:
“恐怕,这丝真灵早已蒙昧浑浊了。”
“你叫白术,死前二十一岁,混吃等死大学生,出去租房,在家养了只猫,橘猫,很胖。你大学一共挂了三次科,逢文学概论必逃,从来没有为什么。”
迎着白术的目光,白衣僧人淡淡开口:
“能坐着就绝不站,能躺下就绝不坐,喜欢做手工,尤其擅长叠千纸鹤,讨厌黄焖鸡米饭,不吃芹菜和折耳根。”
“说了这些,应该也够多了。”
僧人笑了笑:“需要我把你小时候吃泥巴的事说一说吗?”
白术嘴角一抽,连忙摆手,示意就此打住。
“你既然能说话,为何不早早出来?属性面板,紫雾,还有这方天地……”
白术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丝寄托在莲花里的神念,只是令真灵不昧。”
无明摇摇头:“一切的你都记得,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哪一天?”
“我说是能说,但说了,只怕就要再去用六道轮转一次生了。”
白衣僧人声音淡淡:
“旧事的一切,只在你脑子里,太多也太密,我但凡稍提一句,勾起了那些东西……以现在金刚的元神修为,你脑子都会被瞬间轰爆、挤烂,谁也救不得。”
白术闻言一滞,罕见沉默了下去,无言相对。
“一品金刚相,既然登临第四境,真灵也便真切无碍了。”
白衣僧人洒然一笑:
“这缕寄托在莲花中的神念,终究大功告成。”
空空之中,白术眉心的金莲忽得黯淡,尔后瞬间破灭,同一时刻,僧人的身形也开始虚化,一寸寸化作飞灰。
“我一直有个问题……”
最后瞬间,无明忽得开口出声。
“什么问题?”白术连忙问道。
“我当初为她做了个抉择,便一直想知道。”无明缓慢笑了笑:“数百年后,自己再回头看一看,究竟会不会后悔呢?”
言罢,他的身形彻底散成劫灰。
空空之中,也再无声音传来。
白术默立在心象之中,静了许久,尔后他忽得一步踏出,便也不见了踪迹。
……
……
……
燃火的死城之外,在雷矛短暂出现,洞穿了虚空之后。
死城之内,便再不见丝毫响动的声音。
身着羽袍的男人面容惊疑不定,他悄悄瞥了眼彩鸾法驾上,懒懒斜靠的安俊臣,欲言又止。
噩章的可怖,他和一众警戒的同伴,心中都是万分清楚。
即便以伏魔法阵困锁,日日用禅光冲洗罪业,可每到夜黑风高的晚间,死城之中,还是会有种种阴森诡异的呓语低低传出。
那像是疯癫下的痴狂大笑,又如同深水底下的低低喃喃,间杂着,腐烂海水搅动的声响。
狂笑声、咒骂声、哭泣声、悲号声……
几个元神秘法不到家的修士,就被这样的声音,给生生勾进了死城之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如此时日,却还是动静全无,羽袍者纵然心大,此刻也不禁惶惶无措。
那人要是死了,自己指不定会掉脑袋,被生生用作陪葬。
当羽袍者咬着牙,准备向彩鸾上的安俊臣大胆进言一二时。
倏忽。
一道遍净千山万水,直入霄云的大光亮,从死城中突兀升起。
俊美的少年人踩着如云似雾的氤氲烟气,腾到青冥之上,他周身射出无量量的煌煌大光,庄严无垢,浩虚缥缈。
“这……”羽袍者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