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公子家中是做南货北卖的,这次来广州,准备进一批舶来货去燕京,我们家的白瓷也是南货,不知道能不能够搭上他的路子,让他进一批白瓷去燕京卖。”
“做南货北卖的,喜欢安徽的茶叶,苏杭的丝绸,松江的棉布,这些东西路上好运输,到了燕京也折损不了什么,不像我们家的白瓷娇贵,路上磕不得碰不得,广州到燕京千里迢迢,马车一路颠簸,到了燕京破损大半,能捞到一半就是好的了。南货北卖的商人最不喜欢运瓷器,中间又夹着一个景德镇,景德镇到燕京,路途比广州近了一半,没有哪个商人会舍近求远。”苏青皱着眉头。
“马车运不得,能不能走海运?船比马车平稳多了,只要不遇上大的风浪。”苏玥帮着出主意。
“海运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广州到燕京,路途遥远,光运费就得花费不少。”
“就看黄公子愿不愿意出这昂贵的运费。”苏玥坐在石阶上,双手托腮,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苦闷。
想到一脸烂脸的黄公子,去喝凉茶,出手就给了一个十两的大银锭子,还说自己不缺钱,对啊,黄公子不缺钱,海运的运费他出得起,就看他愿不愿意出。
苏青也觉得并不是不可行,一桩买卖摆在面前他要尽力去争取,尽管希望渺茫,“我认识些做海运生意的船队,我去打听下情况,看能不能看在熟人的份上,运费能不能算便宜点。”
“哥哥,你好厉害,几日不见,你跟做海运的船队都混熟了。”
被自家妹妹这么一夸,苏青扬了扬唇,嘴角上扬,弯成好看的弧度,“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商人,光会守着铺子不行的,还得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自家的货想要运出去,少不了跟马车行,船队这样的打交道,在这里面有熟人,做起事来就能方便许多。”
苏青学了商家掌柜惯有的口气,认认真真的样子,粗看上去还真像是谁家的掌柜或者账房先生,但仔细地看,会发现眉目眼梢处透着他这个年龄才有的青涩和稚嫩。
“哥哥你现在越来越有掌柜的派头了。”
苏青高昂着头,抬手摸了摸苏玥的发顶。
一轮圆如玉盘的明月挂在天井上空,洒落四四方方的清辉,一从翠绿欲滴的芭蕉旁,兄妹俩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镀上一层银光。
苏玥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苏家的白瓷卖给黄公子,还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掏昂贵的运费。
第二日正午,苏玥的凉茶铺子开门没多久,黄公子就来了,这次他没带那帮不争气的手下,只带了大掌柜一个人。
苏玥坐在茶棚门口,摇着大蒲扇,朝人打招呼,“黄公子,再喝五日,你就可以不用来了,你的脸就能全好了。”
小姑娘这是嫌人来得勤了?要不是这张烂脸烂得没法看,谁想来喝这苦死人的凉茶,黄公子睨了人一眼,在茶棚里找了张木凳坐下。
苏玥大声喊了红蕉,“给黄公子上茶。”
待凉茶端上桌,苏玥笑盈盈地在黄公子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同人拉起家常,“黄公子哪里人?”
黄公子没好气地又睨了人一眼,”晋商,你说哪里人?”
小姑娘坐在他对面,一双大大的杏眼笑得眉眼弯弯,觉得这位小姑娘今日有些反常,哪像平日爱理不理的,大蒲扇一挥,对人说自己找凳子坐。
“黄公子说自家是晋商,那肯定就是山西人了。”苏玥悠然自若地自问自答,“山西哪里,太原?”
檐下站着的大掌柜笑容满面地回答,“正是山西太原。”
“说起来太原离燕京还挺近,只是中间隔着一个陕西。”
“小姑娘懂地理?”一个小姑娘家,这些地理名称信手拈来,黄公子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地抬起头来。
“略知一二。”苏玥道,“说起来我家也是做买卖的。”
黄公子游目四顾,飞快地把四面透风,用破木头搭的茶棚扫视一周,几张破破烂烂的木桌木凳,一个烧火用的炉子,一把铜壶,还有一个不太机灵的煮茶丫鬟,这也叫买卖?
苏玥不顾他人眼中闪过的惊讶与轻视,继续往下说,“家中有一个祖传的白瓷窑,我家是做白瓷生意的,铺子就开在得月楼对面。”
得月楼黄公子也去过,来了广州怎么能不去得月楼,他从没留意到得月楼对面有什么瓷器铺子,只能说明小姑娘家的瓷器买卖做得太小了,不起眼。
“公子是做南货北卖的,我们家的白瓷也是南货……”
听得黄公子差点跳起来,反常即为妖,小姑娘今日笑脸盈盈地还主动和人拉家常,原来是有事相求,“现在都卖青花瓷了,白瓷谁要啊?除了那些不讲究的乡下人。再说,你让我从广州运一批白瓷到燕京,千里迢迢的,光运费就得花费不少,这不明摆着让人看笑话。”
檐下的大掌柜朝自家公子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公子说话注意点,要拒绝也得拒绝得客气点,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下一下打着扇子,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扇子一眨一眨,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孩童般的纯净无暇。
到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大多深居闺中、不谙世事,黄公子想到了自家的小妹,和对方差不多年纪,光伺候的婆子丫鬟不下十个,每日羊乳燕窝的哄着,还整日嫌这嫌那,嫌羊乳太腥燕窝太腻。
人比人气死人。
“哎!”黄公子默默地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