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幽幽叹气:“行了,能不能别拿刀架我脖子,我的脖子是肉的,又不是铁的,也不是你的剑鞘,架来架去的。”
唐赛儿俏脸一红,收回剑,不自在地冷斥道:“你笑什么?我说的可有不对?”
陈远颔首道:“对,你说的都对。”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唐赛儿见他语气敷衍,哭笑不得,横眉冷对。
“那我来问你,这两年安南造反,杀官抢粮,山东灾情遮天弊日,北方鞑靼瓦剌虎视眈眈,你取消税赋,拿什么供养你的军队,让谁替你守卫边疆,守卫家园?拿什么供养为你管理天下地官员,拿什么去救济快要饿死的百姓?天灾**之下,粮食颗粒无收,你如何让百姓衣食无忧?”
“百姓要吃饭,军队要吃饭,贵族要利益。你国库里没有任何东西,贵族干嘛支持你,人出生后会为了生存而奋斗,如果没了贵族,没了享受,那大家还奋斗做什么。不如混一天是一天得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没有军队守卫边疆,你的百姓还不是任凭别人宰割,没有衙门维持秩序,盗贼还不遍地都是,百姓就算得到了土地,能耕种吗?”
唐赛儿怔了怔,丈夫一向只抱怨官府的昏馈无能,想着打下江山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她一介女流,哪能想这么多,她咬了咬唇,说道:“那些豪绅地主有良田万顷,就算灾荒之年,家里也是丰衣足食,我只有惩治几个豪族,就能让百姓过很久”。
陈远真想笑出来,摇头道:“你以为治理国家是扮家家啊,你得了天下,那时这些士绅也是你的子民,他们的财产土地是多少辈积攒下来的,你想要把他们再逼的去造反?再者天下富绅在十成人中不到一成,钱粮聚在他们少数人手中算是富的流油,分给百姓后每人不过有口粥喝,朝廷领着百姓去吃大户?亏你想的出来?”
“如果鞑靼犯边,铁骑数万,如果没有骑兵,你要如何去保护你的江山和百姓?鞑靼来了,烧杀抢掠,凶狠不胜过税吏百倍么吗?
“你要治理国家,就要用到文人,我不敢相信一群文盲的社会,教育,医疗,哪样不要花钱。说得小一点,有大河在,你就要修堤,免得下大雨,涨大水,冲毁庄家;路坍塌了,你就要组织人去修建,才能继续通车马,没有钱,谁愿意去做?”
唐赛儿地脸色有些发青,陈远毫不留情地道:“税赋不能不要,关键看要怎么施行。官吏、田耕不能不治,关键要看如何去治。治理行政、理财税赋你们懂么?你们只会破坏、不会建设!”
唐赛儿忍不住斥道:“住口,你百般狡辩,信口雌黄,朱元璋又是什么出身?还不是坐了天下?”
你倒还有点见识,陈远缓缓地道:“洪武皇帝出身微薄,起于草莽,但是是遇到元末乱世,天下民不聊生,而且天下的汉人受蒙人奴役,生不如死。所以汉人造反,天下才跟从,他也并非一介不学无术的武夫,他反元暴政,身边有多少才智之士助他?刘伯温,宋濂,还有武将,徐达,常遇春,都是万夫不当之勇。你们呢?毫不客气的说,几个跳梁小丑,你不会不知道天下读书人的心在谁那边吧?真要反了,你们也不过是从山贼变成了流寇,随风浪而起,随风浪而落,大军一到,四下溃逃,而且你们的后人,打上反贼的标签,永不得翻身,百余年后,后世人谈起你们,不过是史书中为祸一时、搅得天下血流飘橹、于百姓毫无益处地土匪——”。
陈远还未说完,“呛”地一声,寒光一闪,长剑已抵在了他喉下,激得他咽下肌肤起了阵阵战栗。陈远却十分平静,坦然望向她。
屋中一时寂寂无言。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过了半晌,唐赛儿才冷冷地道:“知道你读的书多,不用和我掉书袋,我只知道,我们全家是被官府逼死的,父亲和哥哥服徭役而死,母亲郁郁而终,我丈夫也在你们官府手里。我只知道青州有无数的百姓还在官府欺压下有上顿没下顿地熬日子,所以........我听我丈夫的意思!”
她说完霍地收剑,“嚓”地一声短剑入鞘,微微阖起了双眼,说道:“不要试图说那些大道理,我们没有吃的,凭什么任人鱼肉,老实歇着吧,明天天一亮,换回我丈夫,各凭本事,再饶舌多嘴。就割了你的舌头!”
陈远住嘴不再说,沉思半晌,想想白莲教这些乌合之众,朝廷上不乏睿智之士,对付他们易如反掌。他倒不是同情那些首脑恶徒,而且白莲教里,有很多无法分辨是非的百姓,他们要么是受了蒙骗,要么是被官府欺压,走投无路,才到如此境地。不知道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一些无辜的百姓救出去。
唐赛儿本心并不坏,不过被他丈夫洗脑有点多,而且人家是夫妻,自然想什么都要一起。
他立马苦笑,还想着救百姓,自身都难保了。他叹了口气,渐渐生出困意。
屋内悄悄的,唯一的松树油脂点燃的烛火也“噼啪”几声燃尽了。一下子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陈远静静地倚在桌子边。又想着对策,明天怎样才能逃过一劫,忽然发觉对面悉悉索索,似是辗转反侧,偶尔,还有轻轻的一声叹息。陈远那番话,她还是听在耳里了。
第二天一早,陈远猛然惊醒,发现旁边没有唐赛儿,大吃一惊,正待要喊,却听到门吱吖被推开,手中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碗米饭,还有野猪肉,慢着热气香,还有一个白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