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中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顿时纷纷落下,淋湿了整个天地,灰蒙蒙的一片。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夏天天气变化多端,中午还在艳阳高照,晒得地面发烫,下午就暴雨来袭。
人们纷纷奔走躲雨,推着小车的,抱着孩童奔跑的,溅起一滩滩水花。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佳丽。
撑着油纸伞,奔跑在青石板街道,又是别样风情。
陈远在客栈里,不时望向窗外。
已经过去了一天了,吴月荷还是没有出现,明天就是朱瞻基限定的最后的日子。
到了半夜,茶府里的水热了又冷,冷了又热。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何况没有约,这是通讯落后的时代。
陈远望着又冷下来的茶水,心急也没有办法。他不可能让锦衣卫去找吴月荷,他们精得很,郭昆的口供,再见到她本人,不抓起来刨根问底才怪。
实在不行,明天自己去鹤鸣楼,请求太孙无论如何再宽限一两天。
正要熄灭了蜡烛,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袭黑色紧衣,勾勒出妖娆的身材。头带斗笠,进了屋,摘下斗笠,滴滴雨水湿了地上。头发用一根黑色带子束成一束,显得干脆利落。
“你总算来了。”陈远拿起茶壶倒水,“喏,还有点余热。”
“我还没恭喜你呢。”
陈远愣了愣:“何喜之有?”
“董明况已经被放回家,接下来不是履行婚约,迎娶娇妻,洞房花烛吗?”
陈远给自己倒了一杯,望着她:“我该高兴吗?”
“不应该吗?”
“应该吗?”
“不应该吗?”吴月荷说完,只觉得对方不甚开心,抿了一口茶水,雨夜奔走,她感到许些疲劳。须臾道,“你不喜欢董家小姐?”
陈远苦笑道:“我就跟她见过两面,你说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搞得像大婶似的。”
吴月荷脸上红了红,想了想,似乎自己不该跟一个男子讨论这些。男女之防,在这个年代,极其严重。特别还是未出阁的少男少女,就算吴月荷行走江湖,见得多了,也未涉及情爱。
跟一个男人讨论情爱,吴月荷心里莫名颤了一下,有些期待,有些羞涩,欲言又止的感觉。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吴月荷抬头,却见对方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心下更加慌乱。
难得见一个江湖侠女露出小女儿心态,陈远十分好笑,却不说话。
“再不说话,我可走了。”吴月荷慌乱的拾起剑,起身要走。
陈远笑道:“你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对啊,吴月荷这才反应过来,都怪这人,让自己把正事都给忘了。想到正事,吴月荷冷静了下来,转身盯着陈远问道:“为什么?”神情冷峻,就像审问犯人。
女人啊,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什么为什么?”陈远故意做出不明白的样子。
吴月荷恼道:“你说帮郭昆,就是把他送给朱瞻基?那是九死一生。”
陈远淡淡道:“他在锦衣卫诏狱,那是十死无生。”
吴月荷一滞,对陈远很生气,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承认,陈远说的没有错。在朱瞻基手里,至少还能有机会活着,因为郭昆的口供,与自己有关,朱瞻基知道一些,没弄明白之前,他不会轻易杀了郭昆。
“太孙殿下要见你。”
果然不出所料,吴月荷眼中闪过淡淡一丝忧色,但面上不动声色,道:“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在鹤鸣楼。”
吴月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就走。
将到门边,陈远开口道:“不要想什么暗杀,以前你没有机会,现在更不会有。”
吴月荷身形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吱呀一声,门恢复如初,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桌上的茶水已凉,陈远低低叹了一声。
“轰隆!”
雨下得更大了,一道闪电,一声清脆的霹雳。
狂风席卷,听到几声瓦片掉落,夹杂着怒号,暴雨狠命的抽打着南京。
吴月荷回到古董店密室,全身几乎已经湿透。卓月美忙拿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屋内,三叔,王景弘,瞿灌,胡大铨等人都在。
胡大铨擦拭一把明亮的铁剑,寒光逼人。
驼背三叔斜坐在正中,浅色麻布衣裳,右手放在桌沿,目光凛冽。
“你又去见他了?”三叔眼皮都没抬。
吴月荷嗫嚅:“三叔。”
“之前让你不要单独行动,现在呢,连郭昆也进去了,再下去,我们不要再报什么仇了,都回家去,大家继续当罪人之后,继续耕田得了。”
吴月荷辩解:“是他杀了铁师兄。”
“你怎么知道?就一纸供词吗?”三叔疾言厉色。
吴月荷脸白了白。
“锦衣卫要什么得不到。他们想要什么结果,我们都是人,在诏狱里面,什么说不出来。现在好了,打草惊蛇,天天有人盯着咱们,寸步难行。”
“三叔,可是……”
“别说什么可是,从今天起,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待着。”
“明天朱瞻基要见我。”
“什么?”三叔等人眼光齐刷刷望向吴月荷。
三叔轻扣桌沿,外面瓢泼大雨在密室里听不到任何,敲桌子的声音空旷,每敲一次,里面的每个人心就抖一次。
“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