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滉神色如常地思酌片刻,道:“确是如此。”
少公子见姚滉风轻云淡地模样,心中颇为疑惑:“此举乃司士建议于楚王,楚王只因太后之寿将其中断,司士心中但觉无妨?”
姚司士轻摇手中折扇,气定神闲地道:“我已然做了人臣应做之事,劝谏,提议,至落地实施之策,楚王不善尊崇,由我何乃?”
姚滉劝谏善于循循善诱,楚王灭西夷,破姜国前夕,东楚木家极力反对楚王以暴力扩疆,姚滉便劝阻同为人臣的木太仆:君心已定,莫要忤逆,否则必定祸及家人。他亦是劝谏楚王,若想取缔姜公,还需刚柔并济,施以高于姜公的仁德之治,姜国国人才得以归顺。
可最后,木太仆和楚王并没有听从姚滉的劝诫。这直接导致了木家全族被楚王所诛,姜国在楚王的授意下被白素灭了族,不管是男女老幼,亦或是贤能名士,全都死于铁甲军的箭雨之下,无一生还。
姜国此后并入楚国之地,楚王为此还嘲讽姚滉,仁德之治需百年,才能安定一国。而他,只需一朝夕便可。
姚滉在那时即知楚王非襄公、意公那般仁义之君。若要保全家人,劝谏之时,不能太过强硬,否则木家便是他的下场。
自此他称病不再参与楚王的朝臣议事。
可姚滉为襄公之时所设的谏臣,若楚王一直将其放任不顾,必会被朝臣乃至楚国国人诟病为,非承父之志。
当东楚上下开始对楚王和姚滉二人之间的关系议论纷纷时,楚王不得不放下颜面,再次请得姚滉回朝。
姚滉回朝之后,楚王收敛许多,雅光公主下嫁蔡国之后,楚王更是宣布不再对外征战。
可姚滉知道,一切平静的表象背后,不过是楚王在私下暗处酝酿时机罢了。
果然,于姜国灭国的九年之后,楚国再次借着与息国和陈国的假意结盟,破息蔡二国。
眼看息蔡两国流离失所的国人,姚滉再次劝诫楚王,莫要效仿灭姜之时的屠暴,收编其二国的人口,方能平衡楚国连年征战的亏损。
可现在看来,楚王并不想尊崇姚滉之谏,他这次召回芈苏,怕是又要重蹈屠姜之时的覆辙。
“若楚王一直不尊崇先生之意,先生要如何在东楚自处?”少公子不再称其为司士,已然表明心中已有招募之意。
姚滉心思玲珑,可向来喜欢言不由衷:“泰然自若之。”
“公学落败,谏臣不言,民善争斗,不意农桑,也不知楚国这般内耗下去,意、胥之时的兴盛还能坚持多久。”少公子属意姚滉为自己所用,因而表现积极,犹如治世明公。
“这世上大抵是如此,晋姬之乱方使宋国国人知晓仁公广德,才成宋国女君之义,周女王重归天子位,乃是因穆王软弱无能,世间万物,总有盛极必衰,楚国亦是如此,况姚滉于楚王眼中,不过是羁旅之臣罢了。”姚滉祖父乃是陈国人,因意公时的知遇之恩,才使姚家至今效于楚国。
“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齐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不区国别,惟才是用,安能得有兴盛之世。”少公子若能说服姚滉归顺于周地,无不是锦上添花。
况且,少公子还能从姚滉的嘴中打探出东楚王宫内的动向,比如灵玉王后。
可少公子终究是打错了自己的如意算盘,这姚滉一早便寻到了今后所要跟随的明公,这位明公并非少公子,而是宋国的女公,妘缨。
于第五日澹台不言回到云梦城时,带回了两位故人,一位是曾在陈国圣安同少公子见过面的夜海桐,一位是少公子的老熟人,庄荀的唯一女弟子,简蓉。
两人目的同少公子一样,不同的是她们为宋国公臣下,是要将福祥公主带回宋国临酉。
少公子也是此时才得知,简蓉本为宋国人,祖父乃是大公子妘均的老师,宋国的太傅。因晋姬之乱,简家不臣服晋姬而被诛。简蓉的母亲曾与庄荀为故友,因而使简蓉和其阿姐拿着信物逃去燕国,只不过于路上两人被流寇冲散,简蓉的阿姐不知所踪。
少公子携人面,前去见姚宏之时,简蓉与姚滉也同在此处。二人见少公子前来,便都起身前去相迎。
少公子并未疑惑二人能有如此默契的同步,反而开门见山地询问姚滉可否愿意与他同去安阳为卿。
姚滉镇定自若地谢过少公子的好意,他婉拒了少公子,表示自己仍旧是楚国客卿,不愿离去。
无论是良禽择木,良臣择主,亦或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少公子该说的也已尽然说完,可姚滉仍旧坚持自己,不愿追随少公子东归安阳。
于少公子劝言姚滉时,简蓉的神色略有异常,她几次想要起身告辞,却都被姚滉按回坐榻。
少公子脑中灵光闪现,倏然想起方才二人那默契的同步。
姚滉正值壮年,早已娶妻生子,倒也不能与简蓉二人藏有私情。如此来看,唯一的可能,便是姚滉归顺了妘缨,与简蓉同为宋臣。
少公子心中不甘,拿出人面放置于姚宏面前。
姚宏错愕地看着少公子,并不知其意。
少公子缓缓地开口道:“我听闻木家被诛之时,除木家二公子被车裂于开瑾门前,所有木家的人,全部葬身火海之中,不过,早前也有些许坊间传言,说木家那场火海之中被烧死的只有木松与其妻华容郡主,并无其他木家子女的尸首。”
姚宏忽而双眸凌厉,他防备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