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楚曦垂首,应答得恭敬有礼,不见丝毫父女之间的亲密之态。
楚烨不可置否。
父女之间再次静默。
楚渝望着低垂着双眸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略显惨白的小脸上,丹凤眸猝然一眯。
“儿臣告退。”
压着似要冲出喉间的热流,楚曦容色不变,与楚烨行过礼后,便领着碧荷等人,缓步而去。
她的身后,楚渝望着她略带匆匆的背影双眸一暗,紧接着他便对楚烨拱手,“阿爹,儿臣先行退下了。”
楚烨从远远而去的小姑娘瘦削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定定地望着面前刚从夷州回来的庶子,眼若鹰隼,目光如炬,不掩探究。
在如此似是能够洞察人心的锐利目光之下,楚渝容色仍旧不动如山。
无法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楚烨终收回了目光,凝着前方。
前方空荡荡的,楚曦一行人的背影早已消逝无踪,楚烨背于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去吧。”
虽然这些年来,他这二子一直远在夷州关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那些个暗中由夷州送往朝阳阁的一箱箱物什一无所知……
“是。”拱着手,楚渝的脑袋垂得更低。
那边,安嬷嬷见到楚曦安然归来之后,显然是松下一口气的。
自楚曦迈入朝阳阁后,一双目光便全然黏在了她的身上,细细打量,见除了脸色略差,眼眶微微红肿之外再无其他,安嬷嬷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啪嗒”一声,终是落地。
回了朝阳阁,楚曦一刻不敢耽搁地朝内殿而去,“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
碧荷担忧,双唇蠕动。
方上前想要说什么,殿门却“碰”地在她面前紧闭,她容色忧虑地朝安嬷嬷看去,“安嬷嬷,小殿下……”
待她看着安嬷嬷面上显露出与她如出一辙的担忧神情之后,话语骤然一顿,终被咽回了肚里,安嬷嬷对小殿下的担忧是绝对不会比她少的。
扭头凝视着紧闭的殿门,碧荷的眼中尽显无措。
殿内,楚曦步履匆匆,跌跌撞撞地走进内殿,刚掀了珠帘便双腿脱力地跌坐在地,刚想拧眉撑起身子,却骤然发觉胸口一直压抑的猛兽终是无法遏制地脱笼而出。
一股霸道的劲道在她的胸口乱窜。
楚曦倒吸一口气,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吟,喉间发痒,她不住地捂着唇,蜷缩在铺了绒毯的地上低低咳嗽。
“咳咳,咳咳——”
她知道,此时安嬷嬷等人定然是守在门外的,为不叫她们发觉任何异样,她死死地捂着唇,咳嗽声低了又低。
喉间似有热流涌出,带着血腥之气。
掌心一湿,似有所感一般,楚曦垂眸望着掌心中点点成梅的刺目殷红,朱唇微勾,不住勾起一抹涩到发苦的笑,从夷州到帝都的这一路上,这是第几次了呢?
好像……多到有些数不清了……
虽然她的医术不若阿华一般精通,但是多少也是知晓些皮毛的。
当然,纵使是对医术一窍不通之人,也是晓得咳血,并非是普通轻症。
楚曦的身子蜷缩在地上,随着低咳一下一下地轻颤着,好半晌之后她方才觉得缓过一些,抬眸望着上方朱色雕梁,盈透的泪珠凝聚成型,骤然滑落,紧接着消失于鬓间。
只在这时候,空无一人的内殿之中,她的一双杏眸之中方才显露出了明晰地脆弱与不可掩饰地畏惧。
是的,畏惧。
她怕了,很怕……
自多年前第一次梦见虚空之后,她便隐隐知道,她的身体怕是与常人不同。
虽然不知道是何处不同,这份感觉又是从何而来,但没由来的,她就是知道,是那种印刻在灵魂深处,时刻提醒的知晓。
而这种感觉,也随着她梦见虚空的次数而逐渐加深……
便是连师傅也束手无策的病疾,想这北陆上又有何人能医?更何况,她身上的怕并非是病疾,而是一种无法转圜的宿命。
一直以来,她虽然隐隐担心着自己的身体,但也从未似此刻一般害怕过,似冰山雪水淬入骨髓血液,叫人不住地发凉发抖。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的阿翁倒下了……
一直以来,阿翁便像是一直默默屹立在她身后的一座伟岸青山,无言地支持着她,成为她最牢靠的靠山,因为有了青山,所以她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底气。
这种底气让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应对何事,都有勇往直前的底气与勇气。
可是。
如今,她背后的青山消失了,她的勇气与底气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她怕了。
泪水不断地划入鬓发,楚曦睁着双眸,愣愣地望着上方失神。
心口若巨石压压胸的坠痛隐隐地随着血液静脉,扩散至四肢百骸,可楚曦便想是疼的麻木了一般,未有丝毫的感觉。
她不愿相信,甚至不敢去想,若青山一般守护着她的阿翁如今正无知无觉地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不知何时能够清醒一切只能听天由命的情形。
更不敢去想,若此番她的阿翁终是无法战胜天命……
眼角的泪流的更急。
泪水朦胧了视线,楚曦骤然想起方才在政和殿中,那恍若与世相隔的黑暗,心中惧意更甚,如万蚁蚀骨般叫人难耐。
——
“郡王殿下!”
安嬷嬷见到楚渝大喜过望,登时迎上千便是屈膝一礼,“殿下万安。”
“嗯”楚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