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第一次一个人出差时,老怕别人骗她抢她,恨不得把所有的衣兜全缝住,短短几年的功夫,她习惯了天南地北地跑,早变得到哪儿也不怕了。致远此刻要陪着她——生了老二后第一次出差被他陪着,桂英忽然体验到了两人初恋时她被他宠着捧着的温暖。
“晓星要离婚了,协议书已经写好了。”上了去广州的高铁,约莫半个小时后,桂英突然开口。
致远道:“钟理总是喝酒、动手,这一点真是没法子原谅了。”
“两个人方方面面不对等,时间久了,必然会崩。”桂英叹道。
“嗯。”
沉默半晌,桂英忽问:“你说咱两会离婚吗?”
致远一愣,僵住了,反应过来后缓缓地直面桂英,道:“离婚了谁要你?一百五六十斤,晚上睡觉翻个床嘎吱嘎吱地让邻居误会!你这个人,下面有脚臭、上面有口臭、中间有狐臭、后面有屁响——谁会要你?要这样还有人真心喜欢你,那我火速让位!人间真爱呀!”致远挑起眉毛哈哈大笑。
桂英一听又好气又好乐,猛地抬起两手捶致远的胳膊。夫妻两一通闹腾过后,十指相扣,待高铁钻山洞时,桂英蓦地将头靠在致远肩上,眼角湿润。无论如何,他们的婚姻挺过了十八年。在离婚率接近百分之四十、位居全国最高的国际都市、一线城市——深圳,夫妻俩能携手走过十八年的平凡岁月,育有一儿一女,儿子聪明女儿可爱,可喜可贺。无论往后如何,以前的不可反驳地可喜可贺。
见寄来的东西多,几口人吃不完,老马转头给钟能打了个电话,约好时间给他家送一些。
下午接漾漾放学时,老头竟然在人群中瞅见了方启涛那小子,今日的方启涛早非昨日的方启涛。自打漾漾爷爷找他算账以后,原本是班里最嘚瑟最嚣张的方启涛,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开始讨好何一漾。早上主动跟何一漾说话,下午他大胆地送了何一漾一条巧克力。此刻见到漾漾爷爷,他想说话又不敢,欲退后也不敢。
见爷爷瞪着方启涛,漾漾举着巧克力棒说:“爷爷,这是方启涛送我的!”说完指了指方启涛。
老马被那精包装的零食征服了,见方启涛唯唯诺诺有些可怜,主动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方启涛小步子走过来,低下头。
“你还欺负漾漾不?”老马指着大声问。
“不了。”方启涛小声回答。
“你不欺负她、你送她零食——那也不成!还不够!以后要是有别的小孩欺负她,我也找你算账!如果别的小孩打她、掐她,我就打你揍你,听见没!”老马又一次张牙舞爪地威吓。
“听到了,我会保护何一漾的。”方启涛委屈巴巴地承诺。
“这才是好孩子嘛!”老马弯下腰摸了摸方启涛的头发,而后指着他的鼻头补充道:“你保护漾漾,才算个好娃娃,知道不!”
方启涛点点头。
漾漾笑眯眯地望着方启涛,方启涛低头抿嘴也笑了。老马见状,拉起漾漾回外高兴,老马带她吃了晚饭,而后用拉杆箱提上大半袋子的玉米和一箱冬枣,坐公交车去找钟能。此时钟能已经下班了,老马直奔农批市场里那家刚倒闭的钟家杂粮铺子。
两老头数天不见,再见面彼此欢喜。钟能快速整了两样凉菜,老马从包里掏出西凤酒,哥俩个划起拳来。被爷爷今天特意接过来的学成带着漾漾在二楼小房里玩他的玩具。三杯酒下肚,两老汉敞开了怀,欢欣的话题转成了哀伤,一个为儿媳妇要离婚伤脑筋,一个为女婿不中用拍大腿。
二老在楼底下起先小声嘀咕,说着喝着、喝着说着早忘了两孩子还在楼上,八岁的学成将妈妈要离婚的事情听了个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下午两点到广州站的桂英夫妇,三点钟坐上了去上海的高铁。六个半小时以后,夫妻俩到了上海,一出站何致远搬箱子、找出租车、联系宾馆……有个细腻人在路上递药送水,承包一切大小活计,坐了一天车、晚上住进宾馆的桂英果然没那么累,十点后又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你晓得何东家的土豆粉条一斤赚多少?”
“多少?”
“三块!三块!他一天卖掉几百斤的粉条,你瞧瞧这利润!”
“那是因为人家老家开了个粉条厂。”
“你也开一个嘛!你这么能干,将来开个粉条厂,稳稳地赚大钱。”
穿背心的蓬发男听对面的人如此说,哼哧一笑,一脸褶子。
钟理和老陶在一家新开的烧烤店里吃菜喝酒,冲着新店开业首月内的五折优惠,两人前后来了五七次。忙的人忙死,闲的人闲死,此刻已经十二点了,哥俩还在喝酒侃天。
“咋地?瞧不上这生意?我羡慕还来不及呢!你说说我有啥别的门路?咱这条件、这年龄不比你,您是文化人呀!我不行!干苦力的命啊!我就羡慕何东家的粉条生意,要是有他那门路,我也能发达!”老陶拍桌子敲盘子。
“嗯是……”
“要不咱俩合开一个粉条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