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麒麟一闻丞相重病,心内亦是万分焦急。
老头儿孤苦伶仃,平常同她甚是要好,颇有一些同病相怜之意。老儿虽口口声声白养了那个与人私奔他乡的女儿,心底实是无一日不牵挂,无一日不担忧。一头是愧对王爷,一头又思念女儿,煎熬至此,实在是太可怜了。
如今轰然病倒,榻前竟是无一人尽孝,如今皇叔要去探病,麒麟急急恳请:“孤也去。”
皇叔挥退诸人,携麒麟上车道:“忘了丞相来信同我商议的事情了?”
岳麒麟使劲回忆,终于有些印象。皇叔是欲利用丞相病危引女儿归国之机,察人性,顺人情,而后行离间计造成段延卿与燕皇关系之间的缝隙,为她将来归国铺路。所图者远,所谋者深。
她并不怕依着他指的路去走,却极怕到头来走不好,辜负了这个为她苦心筹谋的人,口上微酸:“噢,我知道了,你还想着你的阿玉么。”
皇叔笃她小脑袋:“都胡想些什么,我离京月余,丞相必定还有许多日常繁务要交代与我,今日身子疲累,你该当多多休息,那些事情多半枯燥乏味,你一旁听着助益无多。不若改日再去探望老人家不迟。”
岳麒麟明知他的话都对,终究极为不舍,脸红扭捏道:“呃,我能不能在车中等着?与皇叔分开一刻便觉得……煎熬。”
小姑娘初初得了心心念念中意的情郎,明知即便朝朝暮暮,亦不可能片刻尾随不离的,到真要分离的时候,却又觉得难之又难。
卓颂渊揽了人,往臂弯里搂着:“我何尝不是……怎的还唤我皇叔?”
麒麟羞问:“那唤什么,上回唤了梁王,您又让我改口唤回皇叔,如今难道又要我唤回梁王?”
卓颂渊佯作生气:“随你。”
麒麟轻轻环抱过去,欲将脑袋深埋入他的胸口,柔唤他:“颂渊……”
他的心上似被她吹过拂过挠过,又用柔软的拳轻轻击打而过,那种溢出来的晕眩的满足感酸酸涨涨,几能让他自己托浮起来。他直想将这个怀中的小人揉得与自己变作一个,又生怕将她揉碎了,只好叹息着极轻极柔地抚她脊背:“小东西。旅途劳顿,你听话回去早早沐浴睡下。我又不会一去不回的。”
听到这话麒麟忽而泪水奔涌:“说到这个我更担心!昨夜毒发,实在是把我吓死了,你却非要赶路……”
“在城外耽搁有甚用处?神医身在京城等我们,自然还是早早归京为好。何况自从褚神医用了药,即便毒发不也比从前好多了?”他低声与她耳语,“何况我昨夜想,若是这条路无有尽头,便由得马车一往无前……即便一直受此毒发攻心之苦,却也值了。”
毒发之苦纵然依旧难熬,然而有她伏在怀中温言细语安慰,他恍惚觉得此生苦楚,不过都是为的这样一个结局罢了。
岳麒麟在他胸前蹭蹭通红眼睛:“值什么值,说这种丧气话,你敢死一个我看看!我现在会好好听你的,拼命努力照你说的去做,等我有本事娶……诶?我是说等我有能耐光明正大把你弄来身边的时候,我们就是一家六口永远在一起!”
一家六口,这算是她铁定下来的人数么?
依旧是欺男霸女的口气,依旧是个小霸王……然而卓颂渊再难言辞,将麒麟牢牢圈紧,久久方道了声:“好。”
麒麟思来想去又道:“颂渊,说起来我挺不是人的,居然好意思说什么爱慕你,根本从没送过什么像样的定情之物么。头一回给你送的是什么?是鹿鞭罢?在鹿洲你还给我梳了头发,嗯,这个鹿字极有意义,大包子的乳名索性就叫阿鹿好了。”
分明是情深意绵的时刻……鹿鞭!他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如何长的,搂着怀中小人儿,真是五分欢喜五分愁:“……你定罢,你定的都好。”
又恋恋不舍诉了好些情话,细细碎碎吻了许久,这才搁下麒麟下得车去。
岳麒麟仍抓着他的手:“明天是不是就要重新开始入宫读书了?”
卓颂渊终究舍不得:“再过两日罢,明日你再休整一天,旅途太累了。”
“那……过两日再见,你多加小心。”
“嗯。”
岳麒麟怔怔目送着皇叔骑上白夜疾驰而去。路面被冻得泛白,北风尖利的声音似是要刺穿车板,天愈发的冷,手和手交握在一起的余温,很快就消散了。
不过皇叔现在是她的情郎了,再凛冽的初冬,情郎的背影融进心底,便烫得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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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一回府,喜望欢天喜地迎上来:“早就接了信说太子今日回府,怕太子一路劳顿不愿吃大餐,老李特意做了虾子馄饨。”
岳麒麟虽说对他心有芥蒂,究竟是从小伺候自己到大的人,多日不见也觉十分亲切,本又是心头愉悦,便随口道了声辛苦。隋喻自她进门脸孔便是冷着的,麒麟瞥他一眼,也觉得无话可说,径自回房沐浴更衣。
更了衣正吃馄饨,邻人宋福气过府来访,见了麒麟哈哈大笑:“麒麟贤弟出门周游月余,可曾给愚兄带了什么手信?”
岳麒麟心下一凛,差点没滑脱了手中的馄饨。宋福气有好吃好喝每每念着自己,此番在外,先是忧心皇叔的病,后来又屁颠颠随皇叔游山玩水,最后几日忙着谈情说爱,觉得整个人全都晕晕乎乎泡在蜜里的,旁的一切全都抛诸脑后。
出门带礼物这回事,能记得才怪了。
宋福气托一把她的手肘,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