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北清晨,鸡在鸣,打铁的声音,也不绝。
天寒地冻的,打铁匠依旧赤着膀子,健硕的肌肉,与火光相映,颇具力量的美感。
宇文怀都裹着大氅站在铺外,与铺内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打铁匠们依旧专注,在烧的赤红的铁刀上,敲敲打打,助其成形。尤其铁铺中央的一位老者,也就是名匠关牧,一丝不苟,聚精会神的凿打着已具雏形的长刀。
良久,关牧将红彤彤的铁片锻造完毕,送入凉水之中,橘红的颜色瞬间暗淡,凉水中心滚起小泡,又渐渐消失。关牧将长刀从水中抽出,反复观赏,脸上绽出了笑容。
他非常满意。
一转脸,关牧看到了宇文怀都,便招呼他进来。
关牧将宇文怀都引至铺中一角,这里立了一个一人宽一人长的小方桌。桌上放了一壶茶,和四个水杯。剩下的地方,勉强能容下关牧和宇文怀都站立,周围摆满了铁石,以及木柄。
“我这地方简陋,找个下脚的地方不容易,你就将就一下。”
关牧边说着,边取了一个水杯,在他那脏兮兮的围兜上擦了擦。杯子便沾上了黑色,看来他画蛇添足了。关牧甩手将杯子扔回到方桌上。
宇文怀都淡笑一下,原来名匠关牧,并不是什么都擅长。他另取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关牧,另一杯则一饮而尽,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是庭南叶萝茶。”
关牧耸了耸肩,轻松道:“别人送的,我不清楚。”
“可惜了,已经凉了。叶萝茶的风味减了五成。”宇文怀都叹息道。
“这茶啊,就像我锻的刀一样,得遇到懂它的人,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对茶一窍不通,也品不出个好坏,入了口,只觉苦涩,还不如清水喝着痛快。可不就可惜了嘛。”关牧道。
“大师说得极是。”宇文怀都赞赏道。
“所以,你也不能怪我,当初不答应给你锻刀,只是不知道你的能力。我锻的刀,要铁骨铮铮的英雄来配它。”
“大师说的有理,我从不敢存半点责怪之心。”
“没料到,你是个这么有本事的人。哈哈哈。”关牧将杯中之水喝尽,又添一杯,一饮而尽,如喝酒一般痛快开怀。
“谢大师赞誉。”宇文怀都道。
“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你。老夫,替胥北之众,叩谢太子大恩。”
关牧挤在角落,勉强的将膝盖弯曲下去。
宇文怀都伸手将其拽住了,“我可受不得大师此等大礼。胥北是大燕的胥北,身为太子,自当与胥北之民同仇敌忾,哪来的大恩一说?”
“话是这么说,可战场毕竟不是太子常待之地。武王战死沙场,殿下也可以选择像那些京都人一样,守着京都的富贵日子过。可是太子来了,听说,太子还深入管腊。光是这份胆魄,就足以受我关牧一拜。太子还能记得我关牧,老夫万分荣幸。”
“能结识关牧大师,我宇文怀都也万分荣幸。”
“说罢,长刀短刀,单刀双刀,只要殿下说的出,我就锻的出。”
“不不不,我此来并不是想请大师锻刀的。”
“怎么,太子平了管腊,就看不上老夫的刀了?”
宇文怀都连连摆手道:“我哪敢看不起关大师锻的刀呢?只不过,我使刀,正如关大师品茶一般,一窍不通,徒给大师增添麻烦。”
“怎么太子不会使刀?”
“也不能说是不会,只不过,大师锻的刀,交到我手中,也就和普通刀一样使。毕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的长处不在使刀罢了。不过今日,我确实有一事相求大师。”
“殿下,尽管讲,我能帮到的,一定倾尽全力。”
“能能能,关大师一定能。”
宇文怀都兴奋异常,从大氅中取出一对双刀来。
“这不是,我给那丫头锻的刀吗?殿下这是何意啊?”关牧不解。
“是是是,就是大师给锻的刀,今日来找大师,是希望能将这双刀返工一下。”
“返工?”关牧取来了双刀,正反仔细观察,刀刃并无损毁,依旧锋利无边。“是哪里出了问题,需要返工?”
“这里、这里。”宇文怀都指着花梨木刀柄道,“这里不太趁手。我夫人她,使着不是很欢畅。”
关牧又握住刀刃,观察起刀柄来,这花梨木并无开裂,看这木上的光滑程度,一定时时使着,怎么就不趁手了呢?
“是如何不趁手的,殿下细给我讲讲,我好换一个那丫头使着趁手的。”关牧道。
“大师您就照着这个模样,这个木头,重新换一个一模一样的,就趁手了。”宇文怀都道。
这不是在胡言乱语吗?原先的使着不顺,换一个一模一样的就趁手了?
“殿下确定?”关牧脑中一团浆糊。
“确定确定,大师您按我说的做就行。麻烦您了。”说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宇文怀都为关牧鞠上一躬。
“这倒是好办。”关牧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他将双刀原来的花梨木刀柄卸下,比着样子,在另一块花梨木上,勾出形状,拿刻刀刻好,再用锉刀抛光,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新的花梨木刀柄被安到了双刀上。
“殿下你看看,还满意吗?”关牧问道。
“满意满意。”宇文怀都连连点头。
“那这原来的刀柄,你还要吗?”
“不要了。”宇文怀都说着,将旧的刀柄,扔到了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