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一年的春节,仍与往年那般隆重而热闹,甚至比往年还要隆重盛大些,皇帝想着宗室郡王们过了年就要各自去领地长住,日后想要团聚,亦是不容易了,是以隆重大办。

虽然亲王们对皇帝的“仁慈”好一翻歌功颂德,但气氛却一直压抑着。

望着一堆堆盛妆王妃郡主们那勉强的笑容,如情却在心里喟叹,站在亲王的立场,无端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受限制不说,薪水还少了一半,没有哪个能够服气的,也着实可怜。

可是站在皇帝的角度,这类不事生产的米虫成日吃着国库的粮食,早早打发了更好。

托李骁的福,今年如情还破例得到皇帝及太后下旨褒奖。

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两端有翻飞的银色巨龙,背面以七色图案绣祥云飞龙,两轴承玉的圣旨由慈宁宫内监亲自交到如情手上,上边端庄秀丽、圆润飘逸地写着“方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入我天家,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温懿恭淑,素谦谨守礼,温良称著,持家有秩,教子有方,乃我天家媳妇之楷模,率众之表,特此褒奖,勉之,敬之!”另外再赏了十数箱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等物。

如情一边感恩涕零地叩头谢恩,一边从手上撸了个碧油油的绞金丝镯子不动声色地递给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道:“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罗公公大老远的跑一趟,如情真过意不去。”

那罗公公咧嘴笑道,很是恭敬,“王妃客气了,但凡是往靖王府跑的差事,奴才乐意之极,乐意之极。”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后,如情拿着精美绝仑的圣旨来到太妃的嘉欣苑,太妃把圣旨里里外外瞧了个遍,赞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主意。太后这是在夸你和骁儿做出了表率呢。”

如情故作不解,“媳妇寓笨,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太妃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在我面前,你就甭廉虚了。今年南方洪水肆虐,骁儿借口同为大庆子民,应当尽一份心力为由,主动捐粮送米的,并主动请缨随钦差前去南方治理洪涝,比起其他莫不关心只惦记着纳妾狎妓的亲王,今上自是瞧在眼里的。”

如情正色道:“王爷英明。然,若非父王母后自小悉心教导,王爷又如何能有今日?”然后她一脸自豪地微笑地道:“有夫如此,却是媳妇莫大的福气。”

太妃微微地笑道,深深看她一眼,“若非你在背后提点,骁儿如何能越发深得圣心?”太妃亲热地拉着如情的手,笑得很是欣慰,“我儿能娶到你,亦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情平时候不怎么显山露水,就连管家也不怎么上心,偏就这么个爱贪吃贪睡的主母,却把王府打得得井井有条。而自己的儿子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以往一得空就往外跑,很少呆在双亲身边,似乎外头的世界总比王府里精彩。自从如情进了门,李骁往外跑的次数少了许多,除非公务缠身,平时候都是呆在王府,并时常前来关心问候她。更让她欣慰的是这近年来皇帝针对番王的动作越发激烈,京中数十位宗室亲王无不受牵累,偏靖王府相安无事,虽说自己儿子眼光独到,但若没有如情的提点,恐怕也难善了。

“今日这圣旨和赏赐,是太后皇上对咱家的厚爱,亦是警告。你是聪明人,这里头的名堂,不需要我再多说吧?”

如情恭敬地福了身子,“母妃说得极是,媳妇自当知道该怎么做。”皇帝公开对她褒奖,一来靖王府确实做得好,主动退还份例良田,又主动把王府多年积蓄拿出了大半充作国库,又主动捐米运粮支援灾民,在众多亲王中作出了表率。当然,皇帝这份褒奖背后的另外几层作用,在古代混了这么多久,又在朝政核心里打滚,哪会不明白?

太妃又微微地笑着,“重赏之下,必还有重罚,且等着吧,湘王,恐怕要糟大难了。”

果然应了太妃的预言,在如情收到褒奖圣旨后的第五天,便传出湖南湘王及王妃受到皇帝申饬,称其世代享受天恩,食朝廷奉禄,尊为亲王,朕承太祖、太宗弘业十一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尔乃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ying乱,难出诸口。朕包容十年矣。然其恶愈张,戮辱百姓,官员。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尔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贪天之功为己有,享民脂膏肪,却拒百姓之苦,百姓深受洪涝之苦,尔等不思援救反助纣为孽,天理难容。身为太祖子孙,当以天下亲王之表率,却徇情枉法,苟且妄为,胆大包天,拥兵自重,其行厌,其言恶……林林种种一长篇斥责,最后虢夺番王爵位,贬为庶人,湘王被圈禁皇庄,湘王近亲三代被连根拨起,只由湘王的四堂弟恭惠郡王之嫡长子承袭湘王爵位。

湘王倒此大霉,李骁并不意外,如情也不例外,却有些惊讶于皇帝对这些番王如此深恶痛绝,却为何没有赶尽杀绝而表示怀疑。

李骁则毫不在意地笑道:“先重罚再给甜头,这是皇上惯使的招数。休要见怪。”

如情仍是不大明白过来,“湖南糟此重灾,湘王却毫不理会,反助纣为孽,是该受重罚,可为何皇上还要留湘王爵位呢?”如果换作是她,肯定连根拨起,不留后窜,也可以起到震慑作用。少一个番王,国库就少一份花销。

李骁摇头,“皇上自有他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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