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的阳翟,行四十余里,中间又渡了一次河,此时天已傍晚。
周澈传下令去,命各部的士卒先就地歇息。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亲兵带着一群吏员回来了。当先一吏,年约四十,大约因来得急,没乘公车,驾了辆轺车,黑绶铜印,这是六百石地方长吏的打扮,正是现任的颍阳令。
周澈从马上跳下,一边严令各曲不许妄动,一边带着诸将迎将上去。
两边相见,互相行礼。
周澈穿着戎装,行了个军礼,笑道:“在下度辽将军周澈,缘府君之令南下击贼,打算先在贵地驻扎一段时间,因担忧冒然入城会惊扰到城中百姓,故遣亲兵入城禀报,不意竟惊动县君!罪过罪过!”
颍阳令早从车上下来,长长一揖,说道:“足下之名,吾久闻之。前数日阳翟之战,足下身先士卒,与贼周旋,因得以大败波才贼兵。又前几天,足下在阳翟县东练兵,使颍、汝之间的贼兵不敢入阳翟一步,威震郡南,吾亦闻之。今足下率部南下击贼,实乃郡南百姓之幸!”
“县君谬赞了。前番阳翟之战,所以能败贼者,悉赖全军将士,澈焉能得此赞誉。”
颍阳令望了望坐在路边休息的各曲新卒,问道:“足下今至我县,不知打算停留多久?不知将军对下吏可有何交代?”
周澈取出一道公文递给他,说道:“我此行自带的有粮秣辎重,粮秣用完之前,不需贵县相助,至於打算在贵县停留多久,这得看贼兵的动向,现下还说不好。这是府君的檄令,请县君观之。”
颍阳令恭谨地接过檄令,展开观看,看毕,说道:“府君令下吏在县外为君选一处扎营之地,不知足下对此有何要求?”
“没甚要求,只要不依水,不低洼就行。”
军队驻营有很多忌讳,其一便是不能离水太近。离水近则潮湿,潮湿则易病,不利士卒的身体健康。当然,也不能离水太远。太远则不利用水。
颍阳令思忖片刻,说道:“我颍阳县东有一块野地,地方开阔,离水不近也不远,正是适合。周君要不先随我去看一看?天将晚了,若无异议,便可在那里扎营了。”
周澈痛快应道:“好!”
他请颍阳令先行,接着传下令去,各曲士卒先后起身,跟在颍阳令的车后绕过县城,往城东而去。
荀攸跟在他的马边,瞧了眼走在前头的颍阳令,说道:“这位县令倒像是个好说话的!”
不好说话也不行。此前,周澈任司刑巡察时行县到过颍阳,人未至,颍阳的贪官污吏就因惧其威而纷纷自辞。颍阳的王、祭等诸大姓并在县界处相迎於他。今他复归来,余威犹在,此番前来更是带了五千虎贲,越发增其威势。颍阳令虽是六百石的长吏,也不得不好言好语的和他说话。更再别说,颍水以南遍地都是黄巾,这位颍阳令早就提心吊胆,生怕黄巾军会北上犯境。如今周澈率部来到,也是在保护颍阳,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周澈说道:“咱们从阳翟出来,一路东南下,路上没遇到几个贼兵,也不知这颍阳周边的情况如何?走,咱们去问一问这位颍阳令。”
荀攸应诺与诸将簇拥着周澈赶上颍阳令的坐车,在去往城东的路上,询问颍阳周边的情况。
这位颍阳令说道:“前些天阳翟被围的时候,也有一支贼兵来犯我颍阳,约有两三千之众,幸有城中王、祭诸姓相助,下吏又尽起县中吏、卒,与贼苦战了多日,终於得保城池未失。当波才大败之后,这股贼兵也随之退走了。”
“退去了何方?”
“渡过颍水向南去了。想来,大约是去和波才会师了。”
“现在城外乡中可还有贼兵余党?”
“城外十里之内,下吏可保没有贼兵余党,十里之外就不敢保证了。因为县中吏、卒少,刚刚只够城防,并无余力去远处的乡中巡查。”
“颍阳东北不远是颍阴,东南不远是临颍。此两县情形如何?”
“之前,临颍也遭到过一股贼兵的攻袭,波才败退后,这股贼兵也退过颍水南下了。颍阴倒是不曾闻有大股贼兵进犯。”
周澈对荀攸说道:“按照计划,我部要在颍阳屯驻一段时间,等安顿下来之后,从明天开始,令各曲军卒分去远处各乡,乡中若有贼兵余党,务必要清剿干净!一则,权当是大战前的练兵,二来,争取把本县和临颍、颍阴两县连成一片,以作为我部稳固之后方。”
“诺!”
周澈率部抵达颍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波才的耳中。
周澈在阳翟城外练兵时,时刻都在密切地关注着波才的动向。波才也时刻都在关注着他的举动。在周澈刚开始练兵的时候,波才甚至还有遣军北上、奇袭周澈的念头。只是,他的这个想法未能得到黄巾军中各营渠帅的多数赞同,因而没有能付诸实施。
虽没能将此计划付诸实施,但在周澈练兵的这几天中,波才也没闲着。
他一方面收拢溃卒,一方面痛定思痛,反思阳翟的失败。
他麾下有十万之众,为何在攻打阳翟、面对少数敌人的时候反而却失败了?
他总结出了两个原因。
其一,他麾下虽号称有十万之众,却都是些刚从田间走出的农人,不知号令,打仗时一窝蜂,人虽众多而无大用,或可逞一时之勇,但当不能速胜时,就会面临失败的危险。其二,部众里山头众多,派系林立,各县、乡皆有小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