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这丫头上次说想随她离开齐胥国,到外边去看看,兴许之后的路未尝不能有个伴。只是延龄不知自己寿岁能有几何,想来应不会比雪青少的,凡人短短数十年,她终究还是会再回到一人独行。
却不想今日延龄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偏就跟这什么圣主犟上了。扯就扯进来吧,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谁都别想动这个凡人!
“你就站一旁听着,别说话。”延龄拨开捶肩的手,对雪青道。后又问骊岚:“你现在可以说了,今日昭乙园到底唱的哪一出?”
骊岚倒不再继续揪着雪青不放,她面上浮笑,散漫道:“不过是王上寻个由头想召你入宫来,对外若有其事地说什么钦天监测出行宫围猎一行的女眷中有祸国妖物,今日让这些女眷们来过个场就回去了,也挺像那么回事。”
“到最后却独留了我,你说今日过后,会传出些什么流言?”延龄故作愁状,闭眼揉额深深一叹:“我不过是个山野小妖,来这凡人地界混混日子,谁知误打误撞被扣了个将军夫人的高帽,紧接着又莫名其妙被封了个公主,现在——呵呵,还子虚乌有给我整个祸国的名头,妖物嘛我认,祸从何说起?我化形时日尚短,字句都没学全呢,哪玩得过凡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王上今日如此大费周章引我入宫,既然请你来,怕是没打算让我轻易回去。”
王上此举延龄大概能猜到一二,她与王上的交集,无非是那次她被绑架入宫,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法术逃走了。
囚她的那间密室是紧锁住的,就算拿到钥匙逃出去,也躲不开一路的巡兵,可谓是插翅难飞的环境下竟让延龄神鬼不知地回到了将军府。
想是只能把她猜测成妖物了,不然怎解释得通?难为王上憋了那么长时间,也难为得想个无人起疑的理由,只是为何选在这个时辰?
骊岚上下打量着延龄,两眼放光似笑非笑,神色透着不明显的诡异,她不接延龄自嘲的话而是问道:“姑娘可知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形体所属?”
延龄总觉得面前这位占着尧里皮囊的女子非善类,即便此人有法子知晓她的身份来历,延龄亦不愿与其多有交集,只道:“大国师方才说是王上召的我,现却同我在这里闲话家常,瞅着日头快落到底了都还见不着王上,我寻思着得赶在入夜前回府,不然将军那恐差人入宫扰了王上清净。”
“王上?”骊岚笑得不屑:“不过区区凡人,理他做甚?我是觉得与你挺有眼缘,且你同尧里又是旧识,不如你同我亦做姐妹如何?”
这话放在三界,区区野妖能与西境九尾蛇族圣主做姐妹,真是抬举延龄了。但偏偏延龄对三界什么等级身份神魔妖仙一无所知,更别说要攀毫无概念的高枝。
因此骊岚胸有成竹的话让延龄淡定不住了,这人怕是出门时脑袋被门夹了,思维有些不正常。延龄抬袖遮掩被气出的几声笑,阴阳怪气讽道:“尧里央我替舞一曲,我好意应下,想不到竟遭尔等暗算,既说是姐妹老友,无个解释罢了,还跑得那叫一个快。今日因缘际会见到了你,你二人既是同体,想来你也知晓因由,但仍未给我一个交代,竟还说要同我做姐妹,想我怕是没这个福气。”
“山阁的事……是我的意思,与尧里无关。”骊岚掩面轻叹,实话说来:“其中原因细说亢长,简略来说是我因内丹受损不得不寄居凡人之躯。这些年苦寻三界,为寻得一灵聚之神,只求他的神元让我寄养内丹数月,待我灵力复原,自化形体,便不用再寄居凡躯。我那日在内殿见你,疑你就是失踪在凡地的月境天神,想探你的底,不得已出此下策。”
延龄瞧骊岚说得语重心长,话语中也无恶意,倒未去怀疑话中几分真假,她本不爱记仇,也就顿时将之前的不快抛去了九天之外。只在面上维持一副淡漠的神情,挑出骊岚话里的一个细节问道:“月境天神?那是什么?”
骊岚正要接话,又忽而止声,微微侧过面。
正见着有人朝小榭走来,前行的人一身高阶内侍的打扮,身后还跟着俩垂头候命的奴人。
延龄瞧这人有点眼熟,打量了几个来回后方才想起。
这不就是那跌打损伤行的大夫么!笑里藏刀,心狠手辣的一位。
垂头的奴人侯在亭外,内侍官哈腰而入,满脸堆笑:“奴给夫人,大国师请安。”
延龄不应,而是挑眉含笑盯着那内官,一切尽在不言中。
骊岚不知两人有过过节,因而看不懂延龄面上的意思,只觉气氛很是僵,于是开口缓和:“纪内官虽是君侧红人,也应知轻重,园内风大蚊虫多,夫人在此久候多时,若是染了风寒起了疹子,纪内官怕是也少不了一顿板子。”
纪内官又连弯几次腰:“是奴的不是,奴吃坏了肚子,跑了几趟茅房……哎呀,真是污了夫人和国师的耳。”
“王上若无他事,本座就先回去了,这位夫人乃本座好友,内官且好生伺候着。”骊岚起身朝延龄依规矩福了个礼,面上至始至终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延龄亦自始至终看不懂那笑意下的意思,揣着不解淡漠回:“那我就不送国师了。”
“今日有劳大国师。”纪内官转身命一奴人入亭随侍骊岚离去。
天色渐晚开始起风,雪青终是回过神来,将手边的褙子抖开给延龄披上了,想是被方才姑娘和国师之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