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河边已经聚集了许多年轻女子,看发髻,皆是未出嫁的女孩儿。靓妆丽服,言笑晏晏。
河边一排酒楼,坐了不少年轻公子,正看着下边指指点点。时而窃笑,时而高声吟诵。
下边的女孩儿听见有人吟诗,一齐抬头往上看去,看见鲜衣昂扬的少年公子,不少人心里咯噔一跳,就红了脸。
日头刚刚沉下去,一片余晖落在半江水面。要等月上枝头,放花灯才正式开始。
沈江蓠姊妹到了不久,就看见宋家姊妹陆续到了,其他家的姊妹们有早到的,也有晚到的。大家便各自去找交好的小姐妹,去说私房话了。
眼见黑夜如夜鸦的羽翼,覆盖了整片天空。河两旁千盏万盏灯笼一时亮起,灯火之下,少年女子脸庞柔腻如在烟雾之中。
萧栖迟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心都软了。他望着不远处的沈江蓠,突然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他在河堤边坐下,看着沈江蓠将花灯放入水中,又合掌虔心许了愿。
沈江蓠刚刚站起,看着花灯越飘越远,河中星星点点,不知几多。只觉眼前画面真是好看。
她真想转头去找宋辛夷,不想突然一个人影从河堤一跃而下,端端正正落在眼前。
萧栖迟。
两人四目相接,背后是一河的星点之光。周围人声喧哗却恍若无闻。
明知是做戏,可是气氛太融洽,连演的人都有些真假难辨起来。
“好巧,沈小姐。居然于这万千人之中,你我恰好遇见。”
沈江蓠脸上一热,所幸天色暗,看不真切。她刚刚真有一点晃神,一身白衣的萧栖迟不知为何让周围一切为之一暗。
“不知小姐许了何愿?”
“这岂是能随便说的?”
两人仿若熟识已久的人般说了几句闲话,都觉得舒心畅意,甚是放松。
不妨,沈江蓠突然唤了一声:“表弟。”
萧栖迟半天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什么?”只有徐楚良才叫他表弟,刚刚应是听错了罢。
沈江蓠笑笑:“没什么……”她心下奇怪,若萧栖迟记得前一世的事情,刚刚自己有心试探,他理应直接回答才是。难道他不是重生的?
沈江蓠又问了他家庭情况,果然与前一世无异。
可是前一世的他并没有与自己再次相遇,也断不会如此款款而谈。他,绝对不是前一世的萧栖迟。
“你表哥中了探花罢?”沈江蓠突然一问。
萧栖迟更加奇怪:“表哥连举人尚未考。”
“那我记错了。”如果上天让他变成现在这个人,那么他的命运想必不凡罢。沈江蓠收回除掉他的心思,不如赌一把大的。
无疑,沈江蓠对自己的印象很好。萧栖迟似乎眼见自己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不想美梦就在最美的时刻醒来。
季将军突然大发雷霆,不仅将其革职不用,而且赶出季府来。
一时之间,萧栖迟真惶惶如丧家之犬。一来不好意思回徐府,必有无数白眼等着自己。二来身边余钱不多,连个栖身之地,接济之人都找不到。
想他穿越之前何等逍遥,是多少人上赶着巴结的对象!穿越之后,徐府虽然待他一般,倒也衣食不愁,何曾到过这样食不果腹的地步?
什么雄心,什么白富美,此刻还比不上一个肉包子来的实在!
他想过很多种办法,偷、抢、骗。可是羞耻心像扎在心里的刺。
到最后,他终于想到了沈江蓠。
其实他是很骄傲的。家人从祖辈起就是高官。虽然从小受到教育说要谦虚,可是让他从何谦虚起?几乎每天都有人夸奖他,似乎他真是不世出的英才一般。那么多的人讨好他,那么多的事情他点点头就能办好。
他真的从未遇过任何挫折。
然而穿越之后,似乎所有挫折在一夜之间全部找上他。没人有再将他放在眼里,今日说着看好他的话,回头就忘记了。没有人不遗余力地帮他,才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如此艰辛。
如今,他不仅要去求人,更要求一个女人。
原来自己曾经所在的那个圈子是如此难以跻身。
临走之前,萧栖迟用手掌捂着脸,一点点温热的湿意浸透了掌心。
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沈江蓠答应得很干脆,出手亦很大方。
她将自己攒的私房银子全部拿给了萧栖迟,并承诺会给他谋一个位置。银子里附了一张小纸条,娟秀的字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是的,我们都要去过绝境,方知生之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