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望向沈江蓠:“沈江夔其心歹毒,竟要谋害于我。若不是阆风与他虚与委蛇,并通报于我,只怕为父现下已去见阎王了。”
沈由仪的声音冷漠而坚硬:“从此以后,他再与沈家无关,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弟弟。”
果然,沈由仪到底放了沈江夔一条生路。他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凄怆,立刻又端起往日架子,对沈江蓠和徐楚良说道:“虎毒不食子。我说要给他一条生路,他就必须活着。”
沈江蓠低了头,她自然明白这是沈由仪的警告。
沈由仪的目光从沈江蓠扫向徐楚良:“我言出必践诺。关于你身份之事,必然保你再无后顾之忧,但是你与沈江夔之间的纠葛到此为止。他若出事,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不再作准。”
老狐狸如沈由仪者,自然深谙打一棒给一个甜枣。他舒缓了脸色,对着沈江蓠和徐楚良叹道:“幸而这一次有阆风相助,不然你我父女只怕天人永隔。当日你我果然没看走眼,挑了阆风这样一个佳婿。”
萧栖迟作为一个外人,在这样一家人叙亲情的场合下略有些尴尬。
不想沈由仪话锋一转,又对着他道:“有劳萧偏将关心,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天色又晚,我就不虚留你了。阆风,你送送萧偏将罢。”
沈江蓠立刻站起来,与萧栖迟对望了一眼,似乎也想去送的样子。
她身后却传来沈由仪的两声咳嗽:“江蓠,你过来,为父尚有话说。”
沈江蓠只得顿住脚步,回过身去。
萧栖迟冲她安抚地笑笑,才起身告辞。
徐楚良仍提着先前那盏灯,斜眼瞥了他二人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到门外,萧栖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了徐楚良一句:“表哥这一步走得真是漂亮。”
徐楚良提灯的手紧了一紧。他当然是得意的。如此一来,自己在沈由仪心中的地位上升不少。而沈江夔一走,将来沈府的男丁便只有沈江节一个人,为培植势力,为长远计,沈由仪都势必大力扶植自己。
这一把,不仅押对了,而且捞取了不少政治资本。
只是,刚刚萧栖迟带着沈江蓠一同出现的画面像扎在心上的刺,让他左思右想都不舒服。这两人,竟然亲近至此!
他恨恨地瞪了萧栖迟一眼,说道:“你不要煞费苦心了。你怎可能带走江蓠!她已经是我的妻子,生是我徐家的人,死是我徐家的鬼!”
萧栖迟却摇摇头:“她跟着你,我不放心。”
“你!……”徐楚良为之气结。
眼见的两人又要打起来,萧栖迟一手牵过马,翻身而上,直接走了。
徐楚良望着他飞驰而去的身影,脸上渐起怨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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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走后,沈由仪颓丧地向后一靠,一只手重重地擦了一把脸,在手掌之后发出野兽受伤般低沉的声音。
沈江蓠一颗心都吊起来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伤心,如此不堪一击的沈由仪。她前世曾为人母,怎会不了解舐犊情深?
至亲之间的战争,没有胜利者。
所以沈由仪不可能赢,从沈江夔起那个念头时,他就输得彻彻底底。血亲给的伤口,是一世也无法痊愈的残疾。
见沈由仪这副模样,沈江蓠有些害怕,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甚至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安慰。
她轻轻走到沈由仪身边,想伸手去碰碰他,却僵在半空,不知该进该退。
半晌,沈由仪自己放开手,露出血红的双眼,哑着声音道:“这事情家中无人知道,我本来亦不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知晓了,就罢了。只是再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只说沈江夔他自己离家了罢。”
沈江蓠木然地点点头,还是想说几句安抚沈由仪的话。她能体会那种痛,却无法替他分担一丝半点。她的嘴似被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由仪抬头看着沈江蓠:“徐楚良,他这个人倒是真的不错,有眼光,有胆色,又有才干。先时你跟我说了他的身份,也不知怎么被沈江夔打听了去。他便以此要挟徐楚良,要他联合朝中人在我死之后保举他承袭爵位。只是,他怎么能想到,徐楚良表面上恭恭敬敬答应了他,回头便将整件事都告诉了我。”
沈江夔到底是太嫩了!沈江蓠也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凭他怎么可能拿捏住徐楚良这样的人?她都能想象得到,沈江夔是如何威逼利诱。
他给徐楚良许诺过什么呢?高官厚禄?可他也不想想,就算他承袭了爵位也绝不可能成为沈由仪!沈由仪在朝中的影响力哪里只是来源于这一个爵位?
沈由仪能给徐楚良的显然更多。
真是一出漂亮的反间计!
这一出戏,若真的有胜利者,那便只有徐楚良一人而已!
“他是个知好歹的人。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份,既然已经为人妇,就要谨记三从四德!”沈由仪的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目光牢牢锁在沈江蓠身上:“时刻以相夫教子为要。与那不相干的人,尤其是男人,休要往来。”
沈江蓠的脸腾地涨红了。
“你是个女人,名声毁了,这辈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