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完全无需母亲直言,元春便能猜着:不知是哪位权贵还是宗亲说了句珠哥儿这回怕是艰难,母亲就能深信不疑,还要专程跑来为儿子谋划个退路……

不管宁荣两府再怎么为自家曾有的荣光骄傲,他们也是勋贵,还是勋贵之中不很入流的——自从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去世,宁荣两府爵位再高,没有实职更无甚实权,品行嘛……就更甭提,让人想由衷敬重也是难事儿。

而且贾家跟真正的书香门第几乎全无交往,即使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在世,两府跟文臣清流也不太对付。当然,文臣武官若真想携手同盟,坐不住的准是圣上。

简而言之,贾家子弟想读书科举不见得比寒门轻松多少,在未必请得来货真价实的大儒为师的前提下,贾敬都中了进士,足见他不凡天赋。

当年他不得不辞官并让儿子袭爵,其中不仅有贾敬自己的失误,怕是更有科举做官的同僚暗中排挤之故。

贾珠如今要面对的,只会比当年的贾敬更艰难:贾敬参加大比的时候,他爹还在世,多少还能为儿子保驾护航呢。

这些情况,元春不信父母真的想不清楚,只是他们大约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不中进士又不是没差事做,实在不成还能捐官呢——勋贵之家往往爱轻视这个进士的分量。

话说回来,换成前世的元春,她就绝不会在文武,勋贵和清流,世家和寒门这些门第之间琢磨太多——这得多亏了赵之桢闲来无事,经常跟她说起的京城格局。

当然,赵之桢也不是全无私心:元春的确“孺子可教”,而且有个贤内助他也能松快不少。只是赵之桢教元春的东西,元春却不能直接说给母亲听,说得多了,没准儿还要生怨。

其实,只要没错过嫂子李纨的神情,自能看得出她的……不仅是不赞同,甚至是有些不以为然了。

嫂子李纨的亲爹可是国子监祭酒!哥哥的文章拿给岳父指导,可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看看嫂子这些日子的模样吧:滋润又满足,这可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生了儿子。

不过母亲王夫人也在场,元春不好问得太多,省得母亲和嫂子再闹起婆媳不和,为了府中中馈王夫人已经挺不自在了。

倒是母亲这边该劝就劝,该给定心丸的时候元春也不能吝啬,“太太,哥哥的事儿我回头跟王爷提一句,您也别太……听风就是雨。”

王夫人转念一想,女儿这是应下此事了吧?于是她也笑道:“那就烦劳您多费心思了。”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女儿做了正三品的郡王侧妃,说出来的话也越发让人信服,同时也越发坚定,难于说服和左右了。

不过王夫人对此很是欣慰:女儿不容易让那些脏了心的东西挑拨,若是性子太软和了,在王府里怎么立得稳?

王夫人又道:“只要侧妃平安,一切都好。”这是场面话,下面就是真实想法了,“也别……太强求,王爷百忙之中一二顾及不到也是常事。”

元春一听这话,直接笑了:这哪儿是帮不帮都成啊?分明是想要她给个准信儿的意思。

不过帮哥哥绝对是心甘情愿,元春笑道:“我心里有数呢。”又问起宝玉,“可还淘气呢?”

小儿子的天分比长子还强,又性情柔顺,王夫人始终觉得宝玉更贴心,言语中自是带了几分得意出来,“教他的先生,满口夸赞。你哥哥闲了,也教他些学问。”

这回元春可是真心笑了出来:言传身教嘛,宝玉若跟哥哥贾珠学到点心机,这辈子受用无穷了。

说完好事儿,元春就得问问不那么好的事儿了,“舅舅身子养得怎么样?”

这又是王夫人另一番烦恼,“他养得不坏,可眼见着就要离京赴任了,苦寒之地……可怎么得了?”

王子腾任职之处,号称苦寒……不过那地方元春可是仔细看过地方志的:南北交通重镇,商贾云集,寒倒是真的,苦却未必,舅舅若是任满三年,只怕还能赚得盆满钵满。

说实在话,舅舅若非有功在身,这个好差事也轮不到他。至于舅舅真正忧愁的事儿,只是要遵照大皇子的意思,挖七皇子的墙角罢了……

元春把当地情况细细说了一番,王夫人心事愁容至少去了一半。

趁着王夫人更衣的功夫,元春给李纨递了个眼色,又轻声嘱咐道,“寻个机会再来一趟。”

李纨如何不应?本来她也有心跟小姑子多多往来。不同于王夫人和贾敏,李纨对元春这个小姑子可很有几分真心。

就说这回,小姑子一席话下来,婆婆轻松了不少,回家去也不会心事重重,闹得大家都得小心翼翼,只看这一点,李纨就要认下小姑子这番心意。

送走母亲和嫂子,元春便坐回书案前,开始看起账册。

却说赵之桢出得宫门,便遇见了……等了一会儿的大皇子。

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赵之桢登时便打起了精神:虽说兄弟俩同父同母,单论私交却很是一般。

兄弟彼此见礼后,大皇子赵之棣端详了会儿弟弟,才道,“气色看着倒还好。”老七原配死了的时候,他可是真的哀痛,这回嘛……看着也是疲惫居多。

赵之桢硬挤了个笑容来,“谢大哥关心,还算吃得香睡得着。”

大皇子道:“从妃母那儿出来……只是有心事是吧?”

兄弟俩边走边聊,也不怕太子派人过来听墙角。大皇子又轻声道:“哥哥在这儿先给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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