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周峦的年龄、籍贯、经历,只怕俱是捏造!
常蕙心心思飞转,暗自猜测:周峦应该是曾微和的旧相识。但曾微和这人脾气不好,得罪的人多,朋友少。与她交好的旧人,要么就是伪帝一系,早就被灭个精光;要么就是周仲晦一派,早已被谢景借伪帝之手铲除,连那绝世妙郎周仲晦自己,也同怀中的小皇帝一道丧命乱箭之下。小皇帝……
常蕙心心一寒,陡然生出一想法:周峦该不会是小皇帝吧?!
常蕙心不禁摇头,这猜测太离奇了,近乎荒诞。但她却又忍不住去想,凡事皆有可能,连她这个死了的人都能复生……
常蕙心听见有几声在喊“苏姑娘”,她反应过来,才发觉谢致、容桐、曾微和、周峦,四双眼睛齐刷刷全瞄着她。
容桐坐在常蕙心右侧,轻声提醒道:“你刚才怎么走神了,大家都想和你说话呢。”
坐在常蕙心左侧的谢致额角一突,醋道:“走神就走神了,又怎样?”说完,大大咧咧将右臂伸过来,握住常蕙心的手。
容桐瞧见这副场面,垂下眼帘,心道:他们俩是情人,自己不该多话的。
……
众人闲聊,兼带着喝酒。起初,大家话说得多,酒喝得少,但因为诸人之间各有隔膜、戒备,于是梯己的话不能说出口,真心想问的问题亦不能问破……渐渐的,话说得少了,酒却越喝越猛。
尤其是谢致和周峦,两人均将自己的酒喝尽,还不够。周峦饮起本属于容桐那坛酒,谢致则把常蕙心的坛酒抢过来,一口喝掉大半。
后来酒还不够,谢致命手下陆续补了不少坛。
天色黑中带灰,似众人心中点点醺意,谢致去抓常蕙心的手,被她甩开,就再抓。曾微和的脑袋倒在常蕙心肩膀上,闭眼小憩,周峦喝得猛了,坛中酒渗出,向他的衣襟内流。
隔膜渐去,四人醉眼迷离,辨不出眼前哪一只才是真正覆雨翻云的帝王手;嘴角咧开,也许就在这片刻间,做了个特别美好的偕老梦,不肯醒来。
四人皆醉,独有容桐因为一滴酒都没喝,清醒异常。容桐以前经常看父亲酗酒,但那酗出来的是赌债和欠款,今夜看谢致、周峦他们饮酒,饮得却是痛快和豪情。容桐心痒痒,竟也想沾酒了,轻声对周峦道:“你给我留一口。”
已半醉的谢致听到了,囔囔:“给他留一口!给他留一口!”把容桐吓了一跳。
周峦浑身的酒气,反问容桐:“你不是一沾酒就倒吗?你喝醉了怎么办?”
谢致隔空指周峦:“他倒了你把他抗回去,反正顺路!”
周峦装恼,吓唬谢致:“那把你的酒留给他,把他灌醉!”
容桐坐在谢致与周峦中间,听两个人醉中斗嘴,觉得紧张、新奇,又开心。谢致把酒分给容桐,他双手惴惴捧住,正准备喝,就听见常蕙心插嘴道:“容公子最多只能喝一口酒,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这样,这最后一口,我们五人共饮吧!”常蕙心说着,站起身来。其余四人见她如此郑重,亦纷纷站起来。
周峦朗声笑道:“愿我们各自心愿达成以后,还能再次共饮。”
除了容桐,其余三人心中顿时一沉,各种心思,均含沉郁。
谢致幽幽应声:“嗯,到时候五个人,一个都不准缺。”说完,径自将臂伸直,举坛等大家来碰。
众皆举坛,将各自坛内剩下的酒饮尽,各人自有各人的心愿,只有容桐以为,大家的心愿皆是皇帝身体康健,江山牢固,盛世太平。
酒沾在嘴角,容桐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忽觉两颊发烫——糟糕,上脸了!
最终,容桐还是不幸醉了。翌日清醒过来,他正躺在容府的床上。
宫中的七夕夜与宫外不同——宫外是梁河放灯,愿男女之情长久,宫人们可不敢这样做。她们摆上瓜果,打开各自的妆镜,金针穿玉线,乞求巧智。
凉如水的夜色,连泡在水里的牵牛星和织女星也是冰冷的。才近亥时,就已阴夜深幽。
殿内正办着一场家宴,皇帝端坐上首,左右侧各坐着太子、皇后,下首陪着一众嫔妃,一起欣赏歌舞。
歌雅,舞缓,需要人仔细安静去听,才能觉出韵味。谢济是觉察不出来的。此刻,他偷瞅一眼殿外,觉得玉阶上几只萤火虫,都比宫娥跳得好看。谢济目光移动,发现皇后正给他使眼色,让他专心看歌舞。谢济无奈,咬唇,木然盯着前方跳舞的宫娥,看她们转圈圈……过会,谢济的神思又飘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了:本来曾微和约了他今晚去放灯,可惜宫内要举办家宴,抽身不得。不知道微和此刻正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帮他和小宝宝多放两盏灯?
皇帝突然出声,问道:“济大郎,告诉朕,你正在想什么?”
发呆被父皇发现了,谢济只得硬着头皮对了一句:“回禀父皇,儿臣在想……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面,还需要喜鹊帮忙,着实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皇帝大笑:“人间光阴速,天上日月迟。人间一年不过天上一日,牛郎织女不过只等了一日。不过相思难熬,真心喜欢一个人,一日不见的确就万分痛苦。”皇帝声速渐缓,悠然道:“朕倒是羡慕牛郎织女,住在天上,度年如日,岁月如梭,却能容颜不改。”皇帝年纪大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