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桐屏住呼吸,只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不对,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容桐禁不住眼珠左转,去观察常蕙心:她这么镇定的人,心怎么也跳得这么剧烈,难道……她也紧张?
常蕙心怎能不紧张。从小到大,她从没躲过人,这会见着守卫来,紧张得后背都出了汗。
但下一瞬,常蕙心记起自己还要上京城找谢景报仇,就不怕了。
守卫渐远,最后消失在茫茫尽出。
常蕙心这才松了原本捂在容桐唇上的手,她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容桐低头,羞愧道:“我想说……你能不能先预支我一两金?要碎成十份的。”
常蕙心并不动作,注视着容桐。
容桐就一五一十交待了:他想在上京赶考前,留一两金给自己父亲。
常蕙心从包袱中取出一块金,约莫五两,交给容桐。
容桐不接,摆手道:“太多了。”
“孝敬父母,怎么都不算多。反正这些金子是从墓中取的,多了也没处用,你不必想着还我。”
容桐摇摇头,示意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他表示:“家父好赌,倘若我一次给他五两,父亲一定会立刻拿去赌庒下注,输得血本无归。只有取一两金,分成十份,分别藏在十处不同地方,每次告知家父一处地方,这样才够他生活至我回来。”容桐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面色窘迫,言语却不闪烁,虽然不赞同他父亲的做法,但也并没有因此嫌弃自己的父亲。
常蕙心闻言不语,收了五两金子进包内,重新拣出碎金,十块大小不一,但凑在一起正好一两。
常蕙心将金子交给容桐。
容桐捧在手里,深鞠一躬,口中道谢。
他缓缓直起身,长长看了常蕙心一眼,方才启唇:“小生要先回家中一趟。姑娘若是方便,不如随小生一起走一遭?”
常蕙心答应下来,容桐便引着常蕙心回家去了。容桐所居的村庄距离帝陵不远,容家家贫,只有一间茅屋,屋顶被积雪压得矮矮,两人进去屋内皆要躬身,家里也乱糟糟的……容桐向常蕙心抱歉道:“家寒,让姑娘受苦了。”
常蕙心旋即接口:“没事,比这更苦的日子我也过过。”说完她自楞了,一阵恍惚,那个跟她一起过苦日子的人最后杀了她。
常蕙心埋头往里走,将一只歪倒的矮凳扶正,坐下来。容桐也找了只矮凳坐,由于嗜赌的父亲已经将家里唯一的桌子典当,容桐只得将纸张铺在地上,提笔书写给父亲的信。他字写得斗大,一张臂宽白纸,写了十来个字就写不下了。
常蕙心盯着白纸黑字,又打量容桐。容桐知她心中疑惑,便解释道:“家父还爱酒,每每出了赌庒,无论输赢,都要赊七、八坛酒,喝个精光。因此家父每每皆醉醺醺还家,眼光昏花,我给他留的书信,只有将字尽量写大,父亲才能留意、读清。”
常蕙心点点头,表示理解。容桐得到她的回应,不好意思一笑,埋头又继续写另外一张,这些留书一共十份,乃十物谜面,谜底便是家中十处隐秘地方。
容桐将这十张留书压在自己坐的那只矮凳下。
“这些谜底,令尊猜得出来吗?”
“父亲才学远胜于小生,这些谜语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那令尊一次就把十处都猜到,岂不能统统将碎金全集起来?”
“不会的。”容桐笑着摇头,看来他已熟稔父亲的习性:“家父性急,除了赌.博喝酒,再没有第三件事他能坚持一刻。家父每次猜完第一张,就迫不及待去找银两钱财了。”容桐用指头拈着金子,一一藏于隐蔽处,笑道:“这次阿爹要找的,不是银两,而是碎金。”自遇常蕙心之后,容桐首次流露出自信的目光。他在无意间侧头,正巧对上常蕙心的目光。
笑容还保持在容桐脸上,他发现常蕙心也在笑。
两人尴尬须臾,各自敛了笑意,转而沉默。
“不知……姑娘籍贯何处?”容桐轻声缓问:“令尊令堂如今可是在家乡颐养天年?”
“他们都去世了。”常蕙心只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容桐藏完金子,便开始收拾上京的行囊:几件衣物,大多都是书。
容桐将包袱背在身后,领着常蕙心出村去往最近的市镇——璋县。
“不要去这里。”临近入城,常蕙心突然改了主意。
“怎么了?”
常蕙心不由自主地摇头,她发现自己的双唇不受控制,牢牢粘紧在一起,张不开,再说不出话。
璋县是她被害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已经不惧怕了,但事实告诉常蕙心,一旦靠近这座城镇,她的身体就会不可控地剧烈颤抖起来。
容桐关切道:“还是冷么?”
容桐蹲下来,从自己的包袱里再拣了件袄子,绕到常蕙心身后给她披上:“小生的棉袄,姑娘将就着穿会,等进了城你再拣喜欢的买。”
“走,进城去!”常蕙心突然抓了容桐的手。她的声音特别响亮,把容桐吓了一跳。容桐不自觉地后退,手也欲抽出来,却发现常蕙心将他的手扣得死死的,根本抽.不出来。
容桐不明白常蕙心这又是要做什么,他的双颊唰地又涨红了。
常蕙心拉着容桐,大步流星地往璋县里走。容桐起先跟不上她的步伐,拉就变成了拽,后来容桐半走半跑,终于追得与常蕙心齐肩,拽就还原成拉,又由拉变牵……
容桐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