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浦郡的一幢小宅子里,前院有不少男女,有的在蹲马步,有的在劈叉,有的在拿着长枪练花架,还有一些扶着墙正咿咿呀呀的吊嗓子,那声音悠悠扬扬传出去了很远,似乎能穿破天上的云层一般。
院子中央站着一个男子,看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身材高挺,一双浓眉飞扬几乎要入鬓角,眼睛十分大,而且很是灵活,似乎含着一汪春水,随意回眸间波光粼粼,仿佛含了无限情意,让人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那男子站在那里正指点着一个年轻女子练习唱曲:“你此处花腔生硬了些,你唱的旦角,必须要柔媚,要让听戏的人只觉心中瘙痒难当,这样才能得更多的赏钱。”
“班主,邮驿的驿使送了一封信过来!”前院的门被推开,一个半大孩子跳着跑了进来将一封信交到了那男子手上,那男子讶异的看了下信封上的落款,皱了皱眉头:“京城来的信?我在京城并识不得人!”
将信撕开了一道口子,就见里边有一张雪花笺对折得整整齐齐,将那雪花笺打开,一张银票飘飘的落到了地上。那男子弯腰将银票捡了起来,看了看上边面额是一百,不由得挑了下眉,嘴角笑容深深:“这是哪位达官贵人?莫非是旧识?”
扫了一眼那信,上边的字迹遒劲有力,内容写得很是简单,两年前听过瑞喜班的堂会,十分惊艳,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特地邀请瑞喜班去京唱一个月堂会,已经替他在西树胡同租好了一处宅子,不用担心住处的问题,随信附上银票一张,权作车旅之资。
“班主,咱们去是不去?”听班主将那信大声念了一遍,前院众人皆是兴奋不已,停下手中的事情围了过来,眼里全是向往之色:“京城那可是个繁华的地方!”
班主望了望身边的人,笑着点了点头:“去,怎么不去?人家都给咱们租好房子,连车费都付了,即算在京城唱不出名堂来,去京城免费玩玩也是好的!”拿着那银票又仔细看了看,班主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还是汇通钱庄的汇票,看起来这位老爷真是个有钱的主儿。”
第二日,瑞喜班便收拾了行李,雇了几辆马车,一路迤逦,足足走了一个来月才到了京城。那班主照着那信笺上的地址,找到西树胡同,一家家摸着过去,数到第九家,才见着了那标志:门口有两棵紫槐树,正是当季,树上的紫槐花开得茂盛,一串串的在枝头上坠了下来,饱满的花瓣里就如含满了蜜汁一般,淡紫色的边缘还坠着清亮的露珠。
班主走了过去,举起手来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一个人的应门声:“外边是谁?”
“有人替我租了西树胡同这宅子,我今日便要搬进来住。”班主说这话并没有犹豫的口气,他自从七岁便跟着师父登台献艺,走南闯北三十年,也不乏有喜欢瑞喜班的达官贵人出资为他们租宅子唱堂会的事情,所以他敲门的时候将腰杆儿挺得笔直。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门后露出了一张老人的脸,他打量了一眼站在前边的班主,笑着问道:“可是瑞喜班的文班主?”
“正是。”文班主心中大喜,向那老人拱了拱手:“请问老丈怎么称呼?”
“免贵姓钱,家中排行第三,你便喊我钱三罢。”那老者呵呵一笑:“主家吩咐我在这宅子里等着文班主带着瑞喜班进京,我来了有三天了,总算是给等到了。文班主,快些进来罢,一路辛苦,赶紧先歇息着。”
文班主朝钱三笑了笑,指挥着瑞喜班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进来,钱三陪着文班主在宅子里边到处转了下,看得文班主心花怒放。
宅子不算太大,可胜在有两个院子,前边院子里有三进屋子,后边有个独立的的小院,里边有一幢两层小楼,宅子里边花木扶疏,环境清幽,实在适合居住。钱三见文班主喜笑颜开,也觉高兴,点着头道:“文班主喜欢便好,我先回去给主家送信了,明日再过来。”
文班主笑眯眯将钱三送走,在前院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看着班子里的人忙忙碌碌的搬放东西,这京城就是与旁的地方不一样,小胡同的宅子都布置得这般清幽。他回头看了看跟后院相通的月亮门,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那后院,可真是适合幽会的地方,在京城唱一个月堂会,说不定瑞喜班的旦角和生角都能搭上一些老爷夫人,那幢两层小楼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戏子虽说并不是青楼的姐儿,可很多却与姐儿无异,不同的是青楼卖笑的姐儿是过了明路的,但戏子却是在暗处,而且戏班子勾搭的不仅是老爷们,也有夫人小姐。一个戏班子里只要有上得了台面的生角,就不愁没有活路银子。这文班主当年在苏杭是颇有名气的生角,不仅能唱小生,还能唱武生和花脸,那时只要是他一登台,就听下边打赏盘子里响个不停,夫人小姐们扔下的银角子一次能收小半盘子。
自己现儿是老了,得好好在瑞喜班里培养几个接班的才行。文班主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几个孩子身上,旦角就捧自己的女儿小桃红,她生得十分美貌,人又机灵,教她唱戏文,只消教上三五遍便能记得清清楚楚,生角可以捧那小白玉,那孩子长得十分白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