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刚转进正院,就听见里头传出阵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他走进院子,一眼便看见栊晴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刘小挚则气呼呼的板着脸,瞪着眼睛瞅她,活像个憋屈的小媳妇,一群留头小子也在旁边瞎起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梅荨却素衣白衫,坐在杏花树下的石桌旁,听一个青衣小厮低声禀报着什么,见到凌云进来,笑着朝他点了点首。
她的笑容很温润,神情很平淡,但凌云却觉得心中凛凛,这可能是受到了高湛的戕害,毕竟他头一回听到有关梅荨的评论就是出自他大哥的口,什么满腹坏水,心机深沉,狠辣阴险之类,虽然高湛眼下对她有所改观,但他被高湛洗脑太彻底,第一印象的作用又太大,所以一时还难以将她划到友善的坐标里去。
还好院子里还有一群打闹的活宝,活跃了气氛,不然,凌云的神情一定古怪至极,虽然他已经见过一次梅荨了,但因为早上形势紧迫,他满心都扑在暮园的事情上,分不出心思来想这些,但这一回因为只是来汇报事情,所以他反而带上了强烈的主观感觉。
青衣小厮见有客人来,很自觉的先行退下了。
栊晴他们却当作没看见,该笑的笑,该板脸的继续板脸。
梅荨看得出凌云眼底的淡漠与排斥,实际她早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发觉了,只不过凌云自己没有注意罢了,见他不落座,梅荨也没有强迫,淡笑道:“凌大人前来有何要事?”
“高大人让我把方才劫囚的事告于你知晓”。凌云神色端肃,见有小厮上茶,冷冷道,“几句话而已,我说完就走。”
梅荨笑容依旧淡淡的:“若是这桩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高大人是想让你来告诉我他把那支涂有追踪药粉的三棱飞镖用在了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身上吧。”
凌云愣了愣,她知道的也太详细了吧。连年纪都知道。自己好像都没注意她到底几岁,他点点头:“既然梅先生已经知道了,那我便告辞了”。说着,拱手执了一礼,正要走,却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桩要紧的事。他脚步凝了凝,“梅先生。还有一桩事要向你打听,不知道……”
“梅荨,你看谁来了?”他还未说完,前头院门处响起一串银磬般的声音。
院子里十几双眼全都齐齐循声看过去。青石甬道上出现了两人,一个身材纤挑,面若桃李。正是说话的女子,与她并肩的一人长身玉立。眉目俊朗,肩上挂着一只药箱,正是失踪已久的舞青霓与蔺勖,二人大老远的回来,面上都带着风霜之色,精神头却是十足,脸上的笑容比院子里的花还要秾妍。
“霓姐姐,蔺大哥你们回来了啊!”刘小挚惊喜道。
栊晴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惨了!又要开始学习琴棋书画舞,又要开始罚抄书了。
“栊晴”,舞青霓的声音充满了危险气息,“师父回来了,你就是这样迎接的么?”
栊晴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葱绿色的衣裳沾满了泥,就像个泥猴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的礼,然后飞也似的逃到了荨姐姐的身后。
梅荨无奈地笑了笑,若有深意地道:“躲起来的人可是没有午饭吃的哦。”
“姐姐”,栊晴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句,可话音还未落,就见舞青霓二人的身后忽然跳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穿着洁净白衫的老头儿,栊晴不自禁地张大了嘴,然后很同情地瞅了荨姐姐两眼。
那老头儿笑眯眯地闪到梅荨跟前,凑近去仔细瞅了瞅,然后面色剧变,齿间崩雷般地喝道:“你是怎么回事?不听我老神医的话,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你是想故意败坏我神医的名声么?”不由分说地拉起梅荨的手,单指诊脉,然后面色愈来愈沉,愈来愈沉,沉到最后,却忽然耸了耸白花花的长眉,“看来蔺勖这小子说的一点儿不错,劣徒,你过来”,他笑眯眯地朝蔺勖挥了挥手,手肘歪撑到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蔺勖的肩膀上,用下巴指了指梅荨,“想要快速提升医术,她就是最好的实验品,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她就归你管了,她要是不配合,你只管告诉老头子我,我一定会让她乖乖听话的。”说到后头,笑容充满了威胁。
蔺勖面有难色,说到底他是寄人篱下,哪有跟主人摆脸色的道理。
梅荨一个头两个大,苦笑道:“陆老……神医,京城四月没有什么特产的,这个时候江南才是新果轮出的时候,您老考虑考虑,要不要……”梅荨挑了挑眉,“改去苏州啊?桃花酥、桃花酿、叫花鸡、松鼠鳜鱼、酒酿圆子、莼菜羹……”
陆旷犹豫了一下,看向舞青霓:“你不是说,京城有别的地方都没有的特产么?在哪里啊,你可不要骗我哦。”
真是他们二人把陆老头引过来的,梅荨的脑袋耷拉下去。
舞青霓白了梅荨一眼,对陆旷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说的特产就在这所园子里,你想啊,连小晴都能在这里呆上一年,可想而知,那特产有多丰腴。”
陆旷眼睛咕噜噜在栊晴脸上转了转,然后释然地跳坐到石桌上,执起梅荨跟前的茶盅,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对了对了,小晴在的地方一定不会闷,你改天让她跳一支什么孔雀舞天鹅舞来给我瞧瞧,我老头子一定能年轻个十来岁”,他惋惜地伸手摸了摸牙口,“就是可怜了我都牙,估计又要再补上一回了。”
栊晴眼泪都快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