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灾民中也结成了一些团伙帮派,打架抢粮的事情常有,官府与大户放完粮施完粥饭后便常有这类乱子出现,管也不好管。闭城之后死了一些人,饿死的其实在少数,因斗殴、抢夺而去世或是之后无钱就医渐渐被拖死的则占了大部分。但总的来说,据说比往年还是有减少。
生活在这个时代,往年如何,早已听过不知多少遍,多数人有着恻隐之心,眼下情况已经不错了,即便是在四文一斗的时候,还是有人因为各种原因买不起粮食。
“……大体的情况呢,就是在下说的这样了,常州、湖州这些地方现在都缺粮,缺太多了,所以这次才由信诚王府牵头,做这件事。老实说,员外只要能出粮,出管事之人随行,到了地方就能转手,就是希望能把那地方的价格打下去,让一些人有条活路。”
赵姓地主家待客的厅堂中,说话的人样貌还年轻,但话语与面容诚恳,双手微微合十,看着那边的老员外一面点头,一面喝了口茶。
“……我们东家是善心人,也知道侯员外也是善心人,因此才让在下早早地过来。他说要直接捐粮,到了地方低价卖,免费发,但我们东家说,这样不行,这样打不下价格,这其中的道理,相信侯员外你也是懂的。所以最主要还是让人去做生意,官府定下来的几条路线是这样……”
那员外点了点头,露出感同身受的慈和笑容:“你说的这是大善事,老夫是肯定要出粮的。不过这条路程又这么长,我听说,受灾之地,治安也不好,若是途中真出了什么问题,官府那边,我们求告也无门哪。既然像你说的,南北都缺粮,为何不由官府亲自来收,然后统一转运呢……”
“员外说得极是。”听他这样说起,名叫李根的年轻人微微笑着点头,回忆着李宽曾教过的说辞,“但我们这边知道的是,我们东家说过赈灾乃是大善也是一场大仗,支持的人多,咱们才打得赢。坦白说,官府若是直接插手,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压低了声音,“另外一些人也会插手其中的。”低声地说完这句,李根看了看门外,才继续道:“至于员外顾虑的若是出事的问题。老实说,真要出事也麻烦,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殿下派了朝廷官兵亲自押运。员外。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以派人去打听。第一批粮食运走之前,但凡出粮的,殿下都亲自设宴接待,并且会发给一份手书的字帖。”
“哦?”老人动容了一下,然后又有些为难地想了想,“员外,殿下还说了,那家一次出粮五百石以上,不但会亲自接待,还会给一个监生的名额……您也可以去将此事告诉其他的一些人,都是做善事,一个人不够。一群人也是心意嘛……”
私语窃窃。外面的天阴着。看起来总有种雨将下未下的感觉。过了一个多时辰,李根与随行的人从院子里出来时,同伴问道:“怎么样了?”李根敲打着额头,“还是一样,说要考虑,,跟前面几个一样,他们想的是坐在家里,有人过来收粮,然后钱货两清。让他们自己派人运到出去,他们都不太情愿。这些人不缺钱……不过这个看起来倒像能成。”
“那李小哥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嘿嘿。”李根笑起来,“他有三个儿子,我跟他说,有这么个机会,一次出粮五百石,东家可以给他家里人一个监生的名额……反正都是东家教过的那些话。我就说过几天再来。”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本子,又掏出一支毛笔来,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中画了一道。本子收起来时,他回过头叹了口气。
事实上,最初的几天,担任着游说任务的众人能获得的,都只是意向而已。这倒并非什么不好的开端。那是在几天之后,当赵员外亲自去县里打听情况时,却被官府中的县令将他直接赶了出来:“我县衙门乃国家公器,岂会参与尔等这种商人逐臭之事,尔年纪既已老迈,看来又非妄人,怎会忽然发起昏来,参合这等商贩之行,不怕丢了名节么!”
此时行商之风虽然已经非常流行,各地的大商人也多,但商人的位置却仍是极低的。赵员外在当地造桥铺路,身份已经在士农之间,这时候忽然被人骂做商贩逐利,一下子几乎将他气病。原本县令也是受到了信诚王府的照会的,但这县令与世家门阀颇有些关系。
县令思来想去,又与师爷商量,最后决定不照做,还给李宽写了一封劝告的信函,严陈朝廷资源不能用作公器,而且商贩逐利,乃下流行径,有违圣人教化,朝廷赈灾,也该用堂堂之法云云。
这类的反馈,在最初的几日,不止一处地传往信诚王府。随着第一波的阻碍开始出现。信诚王府的应对,也就雷厉风行地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