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我去看了弘凤兮,他依旧沉沉的睡着,面容是前从未有的安详,我便不打扰他,径自出了门。
一路过去,都有各个位阶的丫鬟聚在一起,讨论着一个话题:彩凝被秦王临幸了。容颜上佳的姑娘是一脸妒忌,恨她命太好;姿容平凡的姑娘,则是满脸艳羡,于自己而言却似又遥不可及,只听八卦来听。
彩凝莫非就是昨夜那个彩凝?我疑惑的晃了晃脑袋,又往前走了几步,昨夜睡得太晚,头昏昏沉沉的。经过东守阁主屋时,正逢彩凝自秦王的卧房里走出,脸容比昨个儿更加俏丽多姿,妆容精致,怕是下了不少心思,身姿依旧纤弱如柳,却略微高傲挺起胸脯,朝外面的侍女小厮瞥了一眼。
随后她规规矩矩的在门口迎了迎,秦王抬步出来,一抬头,却望见了伫立在不远的我。我赶紧低下头,想要快步离去,却先被若水先行一步拦了下来,心中叫苦不迭。若水对我说道:“姑娘,陛下有话对你说,请进屋相商。”
我自然是依了若水,若我说不,没准他会直接便把我敲晕了抬进去,如若这样,不如我自行过去要直截了当的多。不过这会儿,侍女便闹腾开了,姿容平凡的姑娘,窃窃私语,不时抬头朝我撇来,一脸不悦,敢情说我这个臭丫头凭什么去见秦王;而容颜上佳的姑娘,则凑过来满心欢喜,大抵在想连这样的臭丫头都有份,那她们定是有戏唱了。
进了屋,关了门,屏退了左右,包括若水与刚得宠的彩凝,秦王一双细狭锐利的眼眸眯起,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厉声吐出了两个字:“跪下。”
为了避免再次受罚,我很没骨气地照做了,跪完之后才发现他幽深的眼眸中掠过几许好笑的神色,我的脸立刻就绿了,敢情这是耍我?
我静静地打量着他,一身玄黑色金丝的华丽深衣,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唇角向上扬起,显出几分不羁。这与我初次遇上他的表情有几分相像,不会太过肃穆霸气,令人畏惧;但又有几分不似,那时候他的唇是紧抿着,面孔冷漠异常,而这一次他竟然在微微地笑,这让我以为自己在做白日梦。
这,冷若冰山、见面不是凶我就是打我的秦王政,也会对我笑?
我背脊凉飕飕的,受宠若惊,他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他俯下来,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深不见底的瞳孔缩紧,淡淡地道:“昨夜,你与那个人的对话,寡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约摸得没错,果然若此,若非他听清了我与萧敬的对话,纵然是弘凤兮唆使下令若水相帮,亦是无用的,秦王定是会认为是暗夜私会、追查到底。那么晓晴楼那三字,他是否也一并听了进去?
他地眼眸里掠过一丝残忍。漠然地盯着我地脸容。慢慢地道:“晓晴楼。谍报组织。你了解多少?”
我直冒冷汗。这秦王简直阴晴不定。方才还淡淡地微笑。现今却给人极其阴沉强烈地压迫感。逼得我根本不敢直视他地眼睛。否则定是吓得把什么事都给招了。我冷静了一下。目光强作坦然对上了他地眼。道:“陛下。你找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晓。”
“是吗?”他地眼睛带笑闪过冰冷地锐利。随后将手松开了我地下颚。转身走至床边坐下。幽幽地道:“那你就跪到肯对寡人说实话为止。”
跟我比耐性?好。我可是从未输过。若是我不想说地事。就算是刀架在脖颈上。也休想从我嘴里挤出半个字。哼哼。
可是。很快我地腿便有些发麻。偷偷瞄了眼秦王。他正随意地望着其他地方。我立马手握成拳头轻轻地锤了几下。再挪了挪跪在地上地腿。稍微放松。可就在这时。一支箭以极快地速度倏然擦过我地脸颊。削去了几缕碎发。在耳根下面留下了一道细细地血痕。
怒!为何不论是谁。总跟我地脸过不去。不知道这回会不会又留下疤痕。怨念地抬头望着秦王。他正半躺在床上。一手支着身子偏着头看我。指尖微动。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另一支箭。他带着冷冷笑意地眼神仿佛在警告我。若是再动一下。下一箭射穿过你身体地哪个部位。就不得而知了。
不动就不动,我喃喃自语,然而腿部的血液渐渐滞留凝固,半身以下都快没有知觉了,又好似麻痹不堪,我无奈地想至方才若是被若水一棒敲晕,也比如此受苦受难要好上许多。
随后又对自己的身子感慨了一番,如若我有祢媃那般的弱柳身姿,即便容颜不是很出众,应该也会得到些许怜悯。加之杖责后,我没缺胳膊少腿,狠心的秦王定是认为我的身子骨堪比男子,故对我百般刁难,也不晓得怜香惜玉。
为了分心减轻几分痛苦,我便东张西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秦王的卧房。说实话这房间与婢女的房间没有多大差别,除了属于主卧面积较大以外,一张雕木床榻,一张靠窗的书案,两块坐垫,一套茶具,便再无其他。
空旷寂寥的大屋里,只我和他二人,他舒服地半倚在榻上,我非常非常难受的跪在地上,那处境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床榻下凌乱地散着几件衣裳,蓝缎白绢的衣料倒是有几分相似彩凝昨夜穿得那身。
说起彩凝,我倒有些诧异,她与追月同是东守阁的大丫鬟负责伺候着秦王,昨夜她一身节日才穿得的装扮,怎会那么恰好就在内庭外被人强暴,还被我与萧敬看见?前者是刻意为之,后者是太过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