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皇后的事,皇后金玉良言,我应当感激才是。 ”我徐徐说道,“只不过皇后固然温和贤淑,但是在皇后的身边,却实在有獠牙利爪,总是不动声色伸出来,让臣妾瞧见了,都只觉得心惊胆战。”
“你是说袁家?”森爵并不吃惊,“袁家现在还动不得,此事也要日后慢慢图谋。牵一发动全身,不是这样容易的事。”
我们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森爵这才有几分不舍地起身离去,“我才回宫便到景仁宫来,只怕御书房那些南门大臣如今都已经等的不耐了。你先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来瞧你。”
“政事要紧,不必挂念我。”我虽然也有不舍,他的肩头那样温厚踏实,在旁人眼中宸妃是怎样的烟视媚行,我都知道自己一心想要的,终究不过是他身上的这一点暖意。
森爵起身离去了,我的手指却忍不住慢慢颤抖起来。芸儿捧了火炉进来,我笑了一声,火光在脸上跳跃攒动,倒像是一张被人不断涂抹的面孔,时间一长,就连自己都不认得了,“这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要火炉做什么?”
芸儿固执摇摇头,“今年的天气怪的很,总是冷热交替。虽说是已经到了春日,只怕也反反复复,娘娘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反反复复的,又何止是冬去春来。世上最反复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铜炉之中的红罗炭烧的噼啪作响,然而非但没有半点烟火气,倒是还有几分缭绕不去的淡淡清香。
我正在出神,却看见摆在桌边的烛台忽然“啪”地一声发出脆响,竟然是爆出了一朵灯花来。
芸儿的眸光顿时一亮,就连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分,“奴婢听说,爆灯花是吉兆呢。方才皇上来了,这会儿就开了灯花,实是一件好事。”
我原本微微皱眉,此刻也忍不住眉头稍稍舒展了开来。吉兆与否,我其实并不相信。最艰难的时候,是还在秦王府的时候,森爵独自领兵前去崇德城对抗梁王。那个大雨交加的下午,旁人都以为秦王不过是去主持兴修水利。
然而我跪在观音像面前的时候,又何尝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生死交睫毛。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吉兆,然而这一朵灯花,却真的是在阴郁着什么。
三日之后,举国大庆。朝晖从远方传来了消息,他带回了犬戎王的降书。
当初那个犹如送死一般离去的男子,如今倒是真的披带着一身荣光回来了。兵不血刃却收伏了犬戎,这是亘古未有的事。
这些时日以来我都称病不出,然而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就算是沉闷的景仁宫,似乎都被春风吹开了一缕缝隙。就好似厚重冰块慢慢消融,我倏然握紧了手中的书卷,芸儿此刻跪伏在我面前,一双通红眼睛里满含着热泪。
那一日帝都之中倒是罕见的热闹,倒数都张灯结彩,百姓欢乐。能够兵不血刃的降服犬戎,对这些百姓来说,也是一件罕见盛事吧。当初楚国死了沈案,魏国尚且还只能韬光养晦,然而如今魏国的实力,终究是无需再做任何隐藏了。
我从前原本以为父亲还在,想必能够让两国再僵持下去。然而此刻我却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历史车轮滚滚,本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魏国的强盛,是一望无际的宽阔大海,乍然看上去寻常无踪迹可寻。然而那种强盛,却是潜伏在海面下的巨大鲲鹏。
这传闻之中的的异兽原本是巨大的鱼,然而遇分而化鸟,展翅便是十万里。魏国的国力从一开始就鼎盛强大,多年来的养精蓄锐,累积的国力更是强盛。
而反观楚国,楚王昏庸无道,宫廷之中更是混乱不堪。涵山公主牝鸡司晨,星河有名无实,而楚王纸醉金迷虽然体力衰微,但是却仍然眷恋权力不肯松手……如此种种,当年那个钟灵毓秀,自诩为正统皇室血脉的楚国,然而它纸醉金迷的繁华幻梦,实在是无济于事的东西。
现在想来,从我父亲无故被处死的那一刻开始,楚国就已经开始衰弱下去了。
魏国的强大和力量,多年来的韬光养晦终于到了无需再隐藏实力的时候了。魏国内忧外患,是内有梁王把持了燕云十六州,而外有百济和犬戎虎视眈眈。
但如今这些阻碍,都不算什么了。
梁王已经死了,百济打了败仗,而犬戎,也被朝晖给说服了。四海归一虽然还差得远,然而就好像是终于打造好了手中兵器的人,天下之大,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挟制他的了。
而百姓们的欢欣鼓舞,却还不曾察觉到,一切都不过才是个开始罢了。
景仁宫闭宫了很多时日,后宫之中一开始流言蜚语,然而时间一长,慢慢也就平静下来了。嚼舌根的人,总是隐秘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然而我闭了景仁宫,皇后的坤宁宫也在没有动静,他们说了几日,终究又很快转移了话题。
然而这种流言蜚语,对宫人来说不过只是闲时的谈资。但是他们不会明白,每一句无足轻重的议论纷纷,对身在上位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巨大的风暴。如何在风暴之中屹立不倒,实在是需要一点本事和慢慢思量。
但是在知道朝晖已经平安从犬戎回来的时候,景仁宫却忽然一扫颓唐气息。我知道即便袁太皇太后始终对我心怀不满,甚至朝廷之中的诸多大臣都认为我是祸国妖妃。然而就像是魏国不会再对楚国忍让,我也已经无需再忍气吞声了。
我再见朝晖的时候,是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