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气怒,指着范丽娘就道:“定是你个贼婆娘在外头败坏我贺愉的名声,你要还是个孝顺媳妇,就派人请了周地主来,让我们贺愉出嫁。”
范丽娘正觉得气喘,也没抬头看周氏,只扶着腰,眉头紧蹙。
贺颖儿察觉到不对头,跨步走了过去,偏周氏看范丽娘给了脸色,气得就冲上前来。
范丽娘下意识地要护住肚子,身子往后,凳子扑通一声倒地。
阿旺婶子惊呆了。
贺颖儿迅速拉范丽娘的手,却发现力量不足,心是骇地砰砰直跳。
“肚子,疼!”
范丽娘倒在地上,脸色煞白,阿旺婶子拍掌大叫了一声,“我的天啊,这是要生了。”
周氏也吓傻了,一股濡湿流到她的脚边,腥味传来,周氏怔怔地看着。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贺颖儿脸色一沉,冷声喝道:“奶,如果我娘有事的话,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
她怒红了脸,瞪着何花道:“还愣着做什么,找稳婆啊。”
“哦,哦。”何花立刻跑了出去,王婆子讳莫如深地看了眼周氏,悄悄地离去。
贺颖儿不敢拉起范丽娘,又怕她冻着,让阿旺婶子帮忙照顾一下,便去村口请了人唤贺天回来。
周氏呆愣愣地回了屋,脑袋里都是范丽娘惊痛的哭声,那一刻,她竟是半步都不敢出门,只听到贺成大惊道:“这怎么了?”
阿旺婶子素来看不上周氏这做婆婆的,见着贺成大,道:“周大娘冲丽娘而来,丽娘躲闪不及,摔了。”
她立刻进屋拿了被子毯子,盖在了范丽娘身上。
贺成大一听,险些晕了过去。
“那婆娘呢?”
阿旺婶子指了指正屋的方向,贺成大狠狠地瞪着屋子,转头就道:“我去请大夫来。”
阿旺婶子道:“顺道把范举人他们一家都叫来吧。这血出的……”
贺成大有一瞬间犹豫,这事要是闹出去,他没脸。
贺颖儿回来,见着贺成大这神情,道:“爷爷,这可是人命关天!”
贺成大回头看着已是满头汗的贺颖儿,那精致小巧的白净脸上是刻意的冷静,是冷酷的命令,还有不可违背的气势。
他下意识地抬脚走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心惊于贺颖儿的态度。
春日地面潮湿阴冷,贺颖儿将家里的几床棉被都哪来,压在范丽娘的身下。
额角的汗水顺着额发粘腻地贴在了她的侧脸,她握住范丽娘的手,听着范丽娘的低声说话。
“颖儿,我一定会生下孩子。”
贺颖儿沉默着看着范丽娘发白的脸,脑海中一张病容跃然而上。
“颖儿,这辈子,娘无法替你爹爹生一个儿子,娘后悔,娘不甘心。我知道,有人在我背后骂咱们绝户,我每次听到都心如刀割,可我尽力了,什么能生儿子的办法我都试过了。你两位伯伯看不起你爹爹,不是你爹的错,是你娘我的错。是我,扯了你爹的后退。如今,我去了倒好,贺天待我极好,此生我本不应该再强求,可为什么人人都能生,就我不能?”
贺颖儿早已泪流满面,那时的范丽娘回光返照,仅有的这几句话,成为贺颖儿一生的痛。
那时的范丽娘抚着贺颖儿小巧的脑袋,愧疚地道:“也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姐姐,这么早就往生了,你没了娘亲,往后的日子难过。娘心里痛,娘也恨自己这身子,经不住风霜雨雪,又不是夫人的命,偏有了夫人的身体。颖儿,心儿走了,娘也要走了,留下你和你爹爹,娘真的,很舍不得……”
贺颖儿握着范丽娘的手,紧紧地贴在侧脸,呜咽地道:“娘,这一世,你会心想事成的,娘,别害怕。颖儿陪着你。”
阿旺婶子看得动容,这哪儿是七岁的女孩遇事说出的话。
要是她家儿子,早吓得躲起来了。
范丽娘含笑着拍了拍贺颖儿的头,她心里害怕,面上却不显。
毕竟快八年了,这时光荏苒,生生将她抛弃了八年,她虽生过两个孩子,可抵不住现在年龄大了,又受了惊吓。
二房内,翁桃与贺花容两人看着外头的动静,门却紧紧掩盖着。
“娘,阮伯娘的吩咐,你可是答应了的。”
贺花容冷眼看着贺颖儿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些许笑意。
翁桃皱了下眉头,“我……”
“娘,阮伯娘许的事,可是我和哥哥的终身大事,她那样信誓旦旦,又给了少爷的生辰八字,阮伯娘说了少博少爷虽早立,可婚姻大事还是家里做主。只要阮伯娘寻了人为我写命格,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阮府那样的财力和地位,即便是做妾也总比在这破落地方好。
至少吃穿不愁,而且,阮少爷……
她与阮少博同年,阮少博念十五,家里正给他物色丫头。
贺花容自认为姿色不俗,自然有机会一跃而上。
“花容,娘信不过她。”阮文慧也不是第一次爽约了。
贺花容微微眯起了眼,“他现在也焦头烂额,如若不答应,再臭了名声,怕阮家太太也不会答应再与她姑嫂相称。”
阮文慧自从那次回去之后,便被阮老太太禁足。
唐氏被姐妹们笑了一通之后,回去拿话刺了阮文慧几句,二人险些撕破脸。
而贺芝兰沉默不语,只看了一个又一个大夫之后越发地安静了下来。
阮文慧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