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祭酒做得很顺利,为什么罢免他,又凭什么提拔我?”马周疑惑问道。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本令自有妙计。回到广文馆,也不要多说,多说反而无益,静观其变,拭目以待吧!本令一定给你意外惊喜,绝不会使你失望。”郭化元捋着下巴上几缕稀疏的胡子,神情十分得意。
“那好吧,在下听郭县令的安排就是,我现在就回馆里去。”马周有些着急。这时马周已经意识到,郭化元掌握了左祭酒的某些不利证据,将会对他下手。凡是郭化元反对的,自已都坚决支持。凡是他支持的,自已都坚决反对。千万不能使他的安排太顺利。
这时,已到掌灯时分,夜禁还没开始。县府与广文馆隔不太远,一柱香的功夫就赶到,再耽搁下去犯夜禁反而不美。郭化元府中刚刚有客人被杀,并不全然安全,郭化元也没强留马周住下,送到院里便挥手告别。
回去的路上,马周行色匆匆,几乎一口气跑回广文馆的。一进馆大门,心急火燎大叫:“左祭酒,左祭酒在不在?我是马周!”
喊了几嗓子,一间房门吱呀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头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奇怪地问道:“马周有急事么?快这边来。”
听声音是左祭酒,他还在馆内,马周才放下心来,走过去进了屋。
左祭酒掌上灯,室内慢慢光亮起来。
马周见他的脸色,在灯火笼罩下一片灰黯,神情萎靡,与往日神采奕奕大不相同。难道左祭酒已经知道,郭化元将撤免他的决定?不然的话,为何如何沮丧?
“左祭酒今天神色不对劲啊,身体不舒服么?有没请郎中抓药?”马周关心地问道。
“实不相瞒,老夫患的是心病啊!寻常药物怎能治好?”左祭酒唉声叹气,忍不住直摇头,似乎突然苍老了十岁。
“左祭酒有何心事放不下?不防直说。在下闲居乡下,偶然翻过几本岐黄古书。对医术略懂一二,兴许就医治得好。”马周诚恳地讲道。
左祭酒苦笑一下,微微摇摇头:“实不相瞒,老朽担任祭酒一职,不像你们都有外力支持,而是凭一肚子学识,做得冠冕堂皇,问心无愧。医学古书老朽读得也不少,比起你有过而无不及。可我终究还是医不了自已的心病,这都是时事使然啊!”
左祭酒说这番话,马周举双手十二分的赞成。
虽说东汉蔡伦已经改进造纸术,直到隋唐时期,造纸术仍不发达,造纸工艺并不精致,造出来的纸厚、杂质多,不宜于书写,只用来做包装或糊窗纸。朝廷的重要旨意,使用的还是布帛,造价高昂,不适合于民间使用。
隋唐以前的纸张更不用提了,那更是粗糙,更不宜于抄写成册。所以,直到隋唐时期,竹简书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隋唐的竹简书,以手工砍成竹简,再手工抄写,装订成册。浪费时间多,收效还微小。所以,读书人得到一本书非常不容易,一旦得到都爱如至宝,反复阅读,直至出口成诵。
医学与民生休戚相关,一般的读书人都读医书,因此懂些简单的医术,小病小灾不用请郎中,自已就能进行诊治。
高司业与县尉有关系,于博士和主薄有关系,马周更不用提了,一把手县令亲自介绍来的。只有左祭酒没有任何后台,而是凭过硬的学识,理直气壮的在这里作镇馆之宝。他一肚子学识,怎能不懂医术呢?比起马周来,确实超出一大截儿。
他虽然懂医术,却治不了自已的病,这使马周十分好奇,一再关心地追问到底得何病。
左祭酒叹了一会,缓缓说道:“今天早晨发生的事,可不是吉兆啊!我从县令郭化元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机。恐怕我在祭酒的位置上呆不长久了。我年龄大了,不操这份心,也无所谓。可我担心的是,我走了以后,这里由谁做主?
假若是你,我也就放心了。落入高司业和于博士之手,这一帮学子可就白白耽误了残废了。他们二人不学无术,专门以举报拍马屁取胜。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怎能担得起县学主管的重任?”
马周心中暗暗一惊!
刚刚在郭化元府中商量,他确实有这个意思,想让自已代替左祭酒。自已正是出于助左祭酒一臂之力的心思,才急急赶来报信。谁料到还没张口说出来,左祭酒已然料到这一层。
不过马周可以肯定一点,左祭酒预料得并不全然准确。郭化元不让他做祭酒,是迫不得已为之。他要拉拢自已,使自已不张扬他丑事。今天早晨,郭化元带兵在馆内检查凶手,四个人被单独审讯,于博士或高司业暗中告了秘。
这个秘密肯定与左祭酒有关!但马周还不知道,左祭酒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而被人攥住小辫子。
马周便诚恳地说道:“万事皆有因,有因才有果。只有找到了病因,才能医得了苦果。今天在下确实得到消息,郭化元准备让在下替换左祭酒。我私下推测,兴许有不利的事,被于博士或高司业知道了,暗中砸了黑砖。我恳请左老先生仔细回想,往日你曾讲过什么不利的话,而被他们知道掌握?找到这个病因,有效的扼制其阴谋,才能在馆内长久啊!”
左祭酒一听代换他的是马周,不生气反而笑了,虽然笑得惨然勉强,说道:“如果是你代替老朽,我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一了百了,悠然见南山,何乐而不为啊!”
“不不不……在下绝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