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城开始,宁寒栖便一直绷直了身体,坐在马上。晏景不疾不徐地策马行走在邺都的大街之上,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边的情形。只是这一路看来。晏景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太傅,我们这可是在邺都?”
似乎是不确定一般,宁寒栖紧紧地握住了晏景的手。有些日子没经过修剪的指甲尖锐地刺入了晏景的手背,引出了一片青青红红的伤痕。
晏景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伤痕,看向宁寒栖的眼神更加担忧。“是的,七七,我们回到邺都了。陛下就在宫中等着殿下回去呢。”
最后一句话,晏景说的很轻,带着哄孩子一般的宠溺。晏景自认为自己是个比较合格的老师了。但是在宁寒栖的身上,他总是忍不住付出更多的温柔。
果然,晏景这一句话过后,宁寒栖脸上的愁云惨雾也消散了许多。她抿了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嗯。以后,就该七七来照顾母皇了。毕竟父君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宁寒栖再也说不下去。她惊愕的张大了小嘴。看着马蹄下那龙飞凤舞的幡招,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独醉居。
晏景只觉得手背上一凉,猛地一惊,他伸出手摸上了宁寒栖的小脸,指尖触及尽是一片湿润。
“七七……”万千的话语哽在喉头,晏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宁寒栖仰起脸来,努力冲着晏景挤出笑容来,只是无论她尝试了多少次,都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抬手拼命抹着眼泪,宁寒栖指着地上脏兮兮的幡招,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太傅,独醉居……”
晏景看着地上属于独醉居的幡招,一时间也有些怔忡。
那日他带着宁寒栖悄悄出宫,就是在这独醉居用的膳。那时候。这孩子天真无邪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澄澈的眸子里,带着对这世界的憧憬和期待。
晏景仍旧记得,宁寒栖小小的贝齿咬在自己的锁骨处,那孩子气的责怪;他也记得,这孩子水雾弥漫的褐色眸子直视着自己,皱着小鼻子抱怨“太傅,你不好”;他甚至记得,自己和这孩子在独醉居的那一番答辩……叉边场圾。
似乎,这孩子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世事无常,七七无需这般伤怀。若是七七喜欢,待到海清河晏,太傅再为七七建一座独醉居。”
终究还是不忍心让着孩子失望,不忍心看那一双澄澈如水的褐色眼眸里,染上了忧愁的色彩,晏景忍不住开口道。只是,这一句话说完,他便自觉有些唐突了。
果然,宁寒栖只是顿了一顿,随即便笑了。
此刻,她的眼泪也已经擦干,“太傅说笑了。本殿身为一国储君,当先天下之忧而忧,贪图享乐,非明君说为。”
说罢,宁寒栖敛了心神,不再看那脚下破败的幡招。
晏景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却也不曾多说些什么。“殿下,我们回宫吧。”说罢,马蹄扬起,不再停驻。
宁寒栖攀着白马的脖颈,将脸埋在白马常常的鬃毛之中不再言语。只是在经过路边耸立着的只剩下破败一片的独醉居旧址时,她的眼底里闪过了一丝悲哀。那悲哀的情绪却也只在宁寒栖的眼中停驻了片刻,随后,慢慢出现的皇宫大内的高墙大院,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也唤回了宁寒栖不知神游何处的思绪。
敛了心神,宁寒栖端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目光清冷地看向了前方。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
还未进入皇宫,便已然有人守在了朱雀门前。天玥皇宫有四门出入,青龙门,白虎门,朱雀门,玄武门,分别对应东西南北四方。其中玄武门因为重了宣武女帝宁君临的名号,故而改名玄寿门。这朱雀门,正是正南门。
宁寒栖在晏景的帮助下,翻身下马,慢慢的走到了宫门前,“帝君是否知晓本殿回来了。”
按照宁君澜的性格,就算她与穆梓岩之间生了间隙,宁寒栖始终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这天玥王朝唯一的继承者。宁寒栖九死一生回到皇宫,宁君澜就是不亲自过来,也会派了贴身的侍人过来迎接的。
那守着宫门的小兵额上冷汗阵阵,不知如何去应答这位看上去不过十岁的长公主殿下的话,“殿下……”旁人不知,还道是这小兵胆子小,谁又能料想到,这小兵在被宁寒栖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盯上的时候,压力有多大。
便是毒蛇捕猎的视线,也没有这般的毒辣。
“陛下身体抱恙,特请本王来迎接我的乖侄女儿。”
一阵柔媚入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却只见,八个白衣飘飘的美人抬着一顶软轿,那软轿四周金雕玉琢白纱飘舞,微风吹来,隐隐可以看到那软轿之上横陈着一具娇软的玉~体。而那柔媚的声音,正是从这顶软轿之中飘出来的。
“殿下……”
晏景最为担忧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他下意识地去握住宁寒栖的手,希望给这孩子一点温暖。但是,在他触碰到了这孩子冰凉一片的双手时,他却还是心疼了。那白嫩柔软的小手,正死死地抓住马鞍,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也许是因为指甲太过尖锐扎入了掌心。晏景看到的,便是宁寒栖双手鲜血淋漓的模样。
像是被晏景那一句“殿下”给唤醒了,宁寒栖深吸了一口气,并不理会晏景,反倒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软轿。
那软轿的移动速度也还算快,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