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院里与当初的疏桐院无异,连庭院正中的桃花树都几乎一模一样,洛真刚迈步进来便花了眼,怔忪许久,直到看见彩儿端着药碗从正室里出来的身影。
明明分置了四个丫鬟,彩儿却谁也不放心,自己亲自煎药,生怕有人下毒手害了仓舒。洛真心里嗤笑,却觉得如今的彩儿当真可怜。
彩儿亦愣在门口,朝着洛真笑道“甄夫人终于有空来看看我这故人了,怎么样?我特意选了一处和疏桐院相仿的,你看着可觉得像?”
洛真含笑,一字一顿道,“像,又如何?显奕能回来么?又能接受你么?”
彩儿脸色铁青,将手里的药碗向着洛真砸了出去,在洛真正前方的道路上炸裂开,溅出深黑色的药渣,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朝露登时便来了火气,指着洛真脚上银线绣的鞋子道“你可知夫人脚上这双鞋子便抵过你全身上下的家当?”
彩儿应声看去,一双银线绣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比白雪更甚。繁杂的花纹细致的铺陈在鞋面上,丝毫不见拼接的痕迹,仿佛浑然天成。
洛真闻言愣了愣,倒也不知道脚上这双鞋这么贵重,不过是觉得它好看,便穿上罢了,哪知道其中详情?朝露却是清楚,曹丕捧着这双鞋带回来的时候,便有丫鬟嗫喏道,这双鞋出自邺城最有名的工坊,与洛真的嫁衣一样,贵重无比。
朝露瞧见彩儿的神色,更是得意道“如今你这一摔,这鞋上便染了污垢,这笔账可要好好算算。”
彩儿也慌了,气势却是不减“原来今日你们来便是来找茬的?”
朝露刚要开口,却见洛真挥了挥手,平静道“我是来看仓舒的,他还好么?”
彩儿眼神微动,却是强硬道“仓舒好不好与你何干?”
“他可是袁熙唯一的孩子。”洛真缓缓走进,悄声道一句。也就是这一句,几乎让彩儿站立不住,她眼里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甄洛,到现在你还在佯装不知?”
洛真愣住了,开口却是无言。彩儿伸手扶住门边,终是平静下来。缓缓道“第一次与你一同去送曹丕回邺城,在千阙阁留宿。我半夜醒来,你却不见了身影,床上的是曹操……”
洛真深吸一口气,她哪知那晚还有这样的隐情,怪不得那之后,彩儿路上便发了高热,怪不得从那之后,彩儿就变了。
彩儿没瞧见洛真懊悔的神色,吼道“你与曹丕情投意合,留我任人糟蹋!仓舒确实是曹操的孩子,与显奕没有任何关系!你开心了么!”
朝露也安静了,一身的气势渐渐溃散,化成一股同情。此时的彩儿当真是可怜,可朝露也相信,洛真不是彩儿认为的那种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果然,洛真开口解释道“彩儿,当年的事,我确实不知。实际上那天晚上,曹操来到我的房间是对我不轨,被曹丕救下后,我却忘记了你还在外室,没想到……”
洛真懊悔的神情让彩儿半信半疑,再想起那一晚四敞大开的门,便知洛真说的也许是真实情况。可这么多年的恨,已经恨成了习惯,一时之间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