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夜风,拂过铺满了银霜的屋顶,在圆圆的月亮下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用手拢着什么,轻声吹奏……
皎洁的月光下,她的侧影象陷在淡淡的雾气中,清幽如梦幻般地迷离着,她秀美的脸在若隐若现中慢慢清晰。t/他从远处,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近,她听见响动,回头过来,那清亮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他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柔声唤道:“清尘……”
她平静地望着他,浅浅的凉意在眼中渐浓,仿佛无视他的笑容,而脸上的清冷更是横亘在二人中间,瞬间疏离了他。
他的笑容终于涩涩地退去,怅然着一张脸,讪讪道:“清尘……”
她不语,回过头去,抬手轻轻地解散了头发,披落在脖子两侧,再转过头来,却是嫣然轻笑:“我要是,真是个女孩,你会喜欢我吗?”
他忽地裂开嘴,傻笑起来:“清尘……”
“以后,你不要再叫我清尘了。”她的脸色倏地一变,冷冷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清尘……”他急了,大叫一声,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白晃晃的帐顶,四下,是暗夜的沉静,这,原来只是个梦。
刺竹缓缓地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冷不丁,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就搭上了胳膊,刺竹一惊,侧脸一看,肃淳打着呵欠,正睡眼朦胧地说着:“你干什么呀?”
刺竹吁口气,低声道:“没什么,睡不着……我出去走走,你睡啊……”
一起身,下了床。
脚步渐渐远去,门扣上了。肃淳缓缓地睁开眼睛,全无一点睡意,他望望门的方向,紧紧地锁住了眉头。
刺竹穿着短褂。信步走着,不觉到了一园子里,抬头看看月亮,心事沉沉无处排遣。四下看看,就在葡萄藤架下坐了下来。
大战过后的乾州城里,祥和安宁,这两日大军狂欢之后,已经撤走一半人马先行回朝,这临时驻扎的院落,更是趋于平静。
再过两日,剩余的大军也要撤走,在此之前,安王等待着皇上的圣旨。圣旨将会派来新一任乾州知府。而依琳的婚事也将尘埃落定。皇上是宽和的,可以放依琳一条生路,但作为叛王之后,绝不可再回京城,绝不会赐以荣耀。也绝不可能许给战将,依琳的归宿,只能是文官之后。
但是,以他对依琳的观察和了解,刺竹觉得,依琳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依琳和初尘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初尘表面泼辣而内心怯弱。依琳表面柔顺而内心倔强,而清尘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放不下依琳。
刺竹知道,此时的清尘,放下了许多,她厌倦了战争。厌倦了厮杀,厌倦了争斗,只想轻身而去,甚至是,要迫不及待地逃离可以预见的、更为残忍的结局。这结局,是依琳的宿命,是秦骏的下场。刺竹不想她离开,哪怕她只多呆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好的。所以,在清尘那样坚决要走的时候,他要暗示,要勾起清尘对依琳的不忍,换取辞别的延期。
可是他也知道,这最终阻止不了清尘的离开。
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她?
留下她,交给肃淳么?刺竹一直在说服自己,要为了成全肃淳,劝清尘接受,尽管她一再申明她和肃淳不可能;要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劝清尘接受,尽管他知道清尘根本不在乎这些;要为了兄弟之义,割爱,尽管他因此深陷纠结。
在感情方面,他从来都是后知后觉的,不到失去的那一刻,他不会知道,原来,她在他心里,有那么重要。她是男孩的时候,他喜欢她,她是女孩以后,那喜欢直接便转化成了依恋,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
那一夜,淮河边,他牵肠挂肚的担忧,唤醒了早就渗透在骨子里的爱。潺潺的河水里,到处晃动着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直,都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不能去想,一想,就失神。
他想告诉她,他喜欢她,他也是爱她的,可是他怯弱得就像一个初上战场的小兵,只敢心虚地探头,不敢勇猛地行动。是的,就如同他的性格,想得太细,顾虑太多。他希望肃淳幸福,也希望清尘幸福,一个是心爱的兄弟,一个是心爱的女人,如果三个人中非得有一个人痛苦,他一定会选自己。
清尘早早地就放手了,她的聪明,她的了然,还有她的清傲,都促成了她的绝然。他担心过,一直装傻下去,清尘会如何追问,可是她断然的离去,却让他陷入更痛苦的煎熬。他的爱远没有秦骏的那么执着,比如,为了肃淳,他可以放弃,哪怕自己背地里心痛难掩;他的爱也没有肃淳的那么炽烈,比如,他不敢表白,哪怕她的笑意里隐藏着鼓励。所以,注定他是要失去她的,而现在他最痛苦的,不是要把她拱手让人,而是——
我什么都不要求,我只想亲口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可是,我不能说……
刺竹伸出手,缓缓地捂住了脸。
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了她的脸庞,淡淡地,望着他。她的眼神,无辜,清冷,象把尖刀,插入了他的内心,骤然间,浑身抽搐一下。
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就在那日,帐内轻声一句“你走吧”,其实,是她心底最深的温柔,就好像,她的体贴,总是不露痕迹地藏在刻意的疏远里,不逼他,远远地避开,淡淡地不去提及。那是她不忍心,叫他为难,她那么聪明,早就通透了一切。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