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竹转了一下脚踝,清尘给的匕首硬硬地插在那里,提醒着他,她还等着他回去呢。刺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男人的事情,就该男人来解决。
丽水郡守府,据说是大漠里最美丽的花园,拒被黑夜包围着,秀美之气依然在府邸上空徜徉。幽幽的水渠绕着府里,苏州园林的景致被照搬过来,花花草草掩映之下,芳香袭人,长廊里悬挂着一排黄晕的灯笼,淡淡的光芒扩散过来,铺洒在拱桥之上,让人恍惚间好像置身江南水乡。
秦骏的房间并不难找,他虽然是行伍之人,却也满腹诗情画意,每次落脚之处,都在静处的花园之中。刺竹带着五阳,越过睡房,悄然潜入了书房。
清尘的猜想果然不错,防御图就在书桌上堂而皇之地放着,刺竹收好之后,不忘将清尘的假图李代桃僵。得手欲走,忽地看见五阳站着不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墙上。
刺竹循着望过去,猛地一震。
外间的光线正好照在这面墙上,挂的那副画,画上之人,正是清尘啊,挑眉瞪眼,满脸凛然,斜步扬剑,战袍翻飞,好生英气。
这丹青的功力,真是了得,秦骏别号探花郎,绝不是浪得虚名。尤其是笔下的清尘,一笔一划,似乎都蘸满了深情,跃然纸上,何止一个传神!
刺竹看得如醉如痴,却骤然间被五阳一扯,赶紧撤了出来,匆匆离去。
两人刚上屋顶,准备沿来路返回,却发现前面一片亮光。两人只好趴在屋顶上,一边查看。一边思索着退路。
亮光近了,秦骏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到的那个商队,按理明天就会离开。你们务必盯紧他们,有任何异动赶紧报告。”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他们往胡人那边走,倒是没事,要是不走了,或者往回走,那绝对就是安王的探子。”
“记得登记在册的人数,离开的和进来的,必须一个不差……”秦骏默然片刻,想起了什么。强调一句:“唔,他们会留个女人下来,找机会,还是要探探虚实……”
他隐隐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可是想一想,似乎又没什么异常,于是,吩咐完警戒事宜,便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回了房间。
刺竹做了个手势,跟五阳起身,悄然行走在屋檐上。突然,五阳脚底一滑,顺着屋脊溜了下去,刺竹眼明手快,伸手来抓,却没有抓住,眼看着五阳滑下去,刺竹赶紧朝前一扑,抓住了五阳的手臂。斜斜的屋顶。没有任何勾绊,两人只能由着惯性往下落。五阳已经掉下去了,刺竹还死死地抓着他。一直滑到屋檐尽头。眼看两人都会落地,还不知弄出多大的声响来,刺竹急中生智,猛一下打开双腿,用短靴的前头钩住了屋脊边的琉璃瓦棱。好在琉璃瓦偏滑,为了稳固,工匠们一般都会在屋顶最后一排琉璃瓦处钉上方条,刺竹用靴尖抵住了琉璃瓦和方条间的缝隙,终于使两人免于落地。
然而,“噌”的一声轻响,短靴里的匕首被惯性甩了出来,掉在草丛边上。
五阳斜头看看匕首,正要示意刺竹松手,让自己下去捡匕首,刺竹眼一瞥,看见秦骏房间里有了动静,秦骏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脑袋动了一下,似乎听见了什么,正朝这边打量。
刺竹赶紧一拽,把五阳拉上了屋顶,顾不得许多,飞速离去。
秦骏转头,凝神细听,屋外很安静,白色的纱窗外光线朦胧,一切如常。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向屋外,的确,没有异常,夜静谧,花香怡人。
秦骏挺直胸,深吸一口气,悠悠地散起步来。忽然,就在碎石小径边上,他的脚,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看看,捡起来。
一把匕首——
长不过一个手掌,厚重的古铜把手,剑刃弯弯的,内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清”字。
这个字,还是他手把手地教她刻的呢,就是在这把匕首上。
他不会认错的,这是清尘的随身匕首,她从小,都喜欢把它插在短靴里,做防身之用。如果说,小时候还有什么,是比秦骏在她身边呆的时间更长的,那就只有这把匕首了。
秦骏抬头看看屋顶,面色沉寂淡然。
清尘,我的感觉真是一点都没错,你真是来了。你到底,还是来了,我一直,等着跟你重逢呢。
他的嘴角,滑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客栈里,那个要留下的女人,会是你么?如果不是你,又怎么解释,这个丽水城里,我唯一没有正面会过的女人呢?丽水城太小了,你能躲到哪里去?
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吧,清尘……
那一剑,我想,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我死……
他的笑容缓缓地扬起来,渐渐地浓了。
丽水城,有了清尘,便完美了,他这一生,已趋于完美。
终其此生,只等这一刻。
“来呀,”秦骏喊道,士兵应声而来,秦骏低沉道:“明日那商队出城之时,务必等我到场。”
他转身,走向房间。心头,泛上来淡淡的不安。
那个床上的男子,是谁?
会是他吗?赵刺竹——
这个名字他印象深刻,从叠泉关,赵刺竹跟在清尘后面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有预感,来者不善。赵刺竹,这个堪称自己这辈子唯一敌手的男人,安王手下最为骁勇沉稳的大将,他的存在,对自己是个极大的威胁。
秦骏在空气中,嗅到了战争的腥味。如同狼,闻到一股陌生的气息进入了自己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