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因为临近年节,燕京周边有很多州府的大户都派了管事仆人到京城来采办年货,因此惠兴街上依然有很多店铺加燃了灯笼和蜡烛。
自腊八至上元节,燕京城开放了宵禁,大街小巷里卖各色小吃增加了很多,糖人儿,馄饨面片儿汤,四色馒头,三鲜粉,各种小贩的叫卖声不停。
老百姓都想在年关前多挣几个大钱,也好过年。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
影影绰绰的房屋黑影伴着喧哗的人影在寒风呼啸中,带着令人欢欣的热闹和繁华。
织云三家铺子却是早早的就关了店门,这三家店到现在一直亏损,本想指着年前小赚一笔填亏空,被这条街上的同行给联合抵制,生意倒是更差,白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早早的关了店门,如今能省一点是一点。
人们常说京都居,大不易。正是因为燕京城是天下权贵,巨贾集中的地方。在燕京城,王五等人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这生意也是举步维艰。
等开了年,不用同行们再挤兑,这店的周转就维持不下去了。
店铺的后院,王三和王十一等人摆了两碟子盐水花生,一小坛烧酒,围着木桌,相互有些气闷的喝着酒,并不说话。
莞娘看了眼三个年轻人,下厨炒了两个小菜,端着一碟馒头进了屋。
“万事开头难,生意都是慢慢做的,由小到大,得一点点积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挣钱不是”。
莞娘把王三手中的酒夺走,给他塞了一个馒头。
“莞姑姑你不了解,我家小——主子这么信任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我们,还有这里的货,莞姑姑您是识货的,你说我们三家的东西在这外城,不,在整个京城是不是都算顶尖的?”
王五把酒坛夺过来,继续喝酒。
“我们却把主子的银子,货物全都给败光了”。王五灌了一大口酒,郁郁的说道。
莞姑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以前是后,宫尚服局司衣司的章衣,一次不小心把一位贵主儿的要求绣的迎春绣成了连翘,那贵主儿要把她杖毙。
被路过这位贵主儿宫前的贵妃娘娘看到,在那位很得宠的贵妃娘娘身边她看到了引泉,引泉和她是一批同进**的幼童,彼此认识,交情却是不深。
贵妃娘娘为她说了话,那位贵主儿是新晋的美人,自然不敢得罪贵妃娘娘,就把她放了,后来引泉给她送来了御供的金疮药。
她含着泪接了,在后,宫那个地方,一个小伤痛也有可能会要了人的命,因为受伤不能干活,就会有很多人盯着你的位置,把你踢到一边,尚服大人不会管你有什么原因,只看谁能给她孝敬。
那种御供的药是最好的,她很快就恢复了,她寻思着要去贵妃娘娘的宫里去磕头,也一直没有假,好不容易一次到了贵妃娘娘的宫外,却是被看门的太监给撵走了,还被辱骂了一顿。
她不怪贵妃娘娘,她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些小鬼们的作为,贵妃娘娘肯定是不知道的。
得罪的那位贵主儿很快失宠了,被打进了冷宫,她彻底的放下了心,安心的在尚服局做工。
她偷偷的在给皇后娘娘做的凤袍中节省下金雀翎丝线,想着是绣个百鸟朝凤的帕子还是绣个金玉牡丹的香包送给贵妃娘娘。
她其实知道自己绣的东西是不可能送到贵妃娘娘的手里的,何况这珍稀的金雀翎丝线是她从做工中节省下来的,那也是来路不明。
泄露出去,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只是想这样做,似乎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对贵妃娘娘的感激的报恩之情。
贵妃娘娘救了她一命,她甘愿冒着这样掉脑袋的事情,为贵妃娘娘绣一件她永远不可能见到的绣品。
就在她集齐一百根金雀翎时,想着贵妃娘娘那样的国色天香,只有牡丹这样的花王才能表现出她的一分美艳,下定决心要绣金玉牡丹的时候,骤然听闻贵妃娘娘陷害皇后流产的事情。
她只觉得晴天霹雳,贵妃娘娘那样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她在后,宫多年,见过太多刚进宫单纯无害的妃子在夺宠进阶路上,变得阴毒虚伪。
可是她相信贵妃娘娘绝不是这样的人,人的眼神是不可能骗人的,她被杖打的那天,她想着要记住恩人的模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贵妃娘娘。
那是一双如春水一般明媚清澈的大眼睛,里面隐含着温和的笑意,她惶恐的低头。
有着这样干净眼睛的人,怎么可能是陷害皇后流产的人。见过太多构陷嫁祸的事,她知道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这是被人忌惮嫉妒了。
最大的嫌疑就是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同样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这么一想,她也疑惑了。
她用光了所有的积蓄,买通了管事太监,想见贵妃娘娘一面,希望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最后只见到了引泉,引泉告诉她,贵妃娘娘知道她的报恩之心,眼前的事,多一个她也是往里面搭一条命而已,让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忘记贵妃娘娘曾经救过她。
继续做着她原来的活,好在那位当初要杖毙她的贵主儿早已失宠打入冷宫,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前乘过贵妃娘娘的恩,也就不会受牵扯。
她含着泪答应,知道贵妃娘娘说的有道理,她帮不上任何忙。
再后来,贵妃娘娘被斩首的那天,她在自己的房里对着贵妃娘娘香陨的方向,维持跪着磕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