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部窝在椅子里,顾婉卿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精致的发髻。然而顾婉卿的心顿时狂跳起来,直觉告诉她,此人正是左煦。
“姑娘!”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止住了顾婉卿迈开的脚步,顾婉卿回头,诧异地看着来人。
“大胆!这是皇后娘娘,还不行礼?”长阳已出声斥责,话毕,对顾婉卿解释道,“娘娘,就是她带着皇上来到这里的!”
“清荷,怎么是你?”顾婉卿从未想过会此处、在此时、在这样的境遇下见到她!
十多年未见,清荷还是当年知书明理的样子。经长阳提醒,她已想起顾婉卿眼下的身份,叩头行礼道,“草民清荷,见过皇后娘娘!”
顾婉卿扶她起身,便听她道,“当年娘娘建议草民向皇上言明心意的话犹在耳际,没想到再见面,娘娘与皇上已是结发之妻。”
她的眼中是隐隐的愧疚,她侧头看向左煦,“他时而安静时而癫狂,安静的时候,便像此刻这般,一整天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坐着,他癫狂的时候,半点理智也无,碰到什么便毁坏什么,有时候还会伤人,只我说的话,他尚能听进几句,偶尔会克制自己。”
“草民是皇上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以前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他的世界里,他唯一记得、唯一倚靠的人,只有我。”
即便来的路上,顾婉卿已一再告诫自己有所准备,可眼下见到他,听一直照顾他的清荷这样讲,顾婉卿的心仍就痛到窒息。
她用力捂住嘴,仍有哽咽之声从喉咙里发出,仍有泪水涌出眼眶。
记忆力,是他挥手间便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样子,是他面对她时柔情蜜意、精心呵护的样子,即便顾婉卿一直要强,可在她的心中,他一直是她的心得以停靠的避风处。
他知她,**她,信她。
即便在天下人面前,顾婉卿已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任何人不敢小觑的皇后,可在他面前,她仍就一个柔弱的需要他担心与保护的女人。
那般强大而理智的人,如今的世界却是一片混沌,他会不会很难受?
“如果皇上愿意和娘娘走,草民不敢阻拦,如果皇上不愿意,还请娘娘遂了皇上的心意,不要为难于他!”清荷说道。
忽然明白了清荷眼中的愧疚从何而来,三年了,她明明知道左煦的身份,明明知道自己一定在找他,她却刻意瞒着所有人,将他带到此处,这一瞒,就是三年。
“你是怎么遇到他的?”顾婉卿擦净泪水,问道。她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么巧的事,左煦受伤了,敲就被清荷所救。
清荷也无意隐瞒,“草民听说皇上御驾亲征,便暗中一路相随,当年皇上中埋伏时,草民就在附近。”
顾婉卿不再说话,只缓缓向左煦走去。
清荷用一生的时间去爱眼前这个男子,用三年去陪伴照料他,即便她隐瞒了左煦的踪迹,顾婉卿依然无法怨恨。
她走到左煦身边,阴凉下,他闭着眼似已熟睡。他的脸分明清瘦了许多,鬓角间竟染上一丝白发,顾婉卿抓住他的手臂,有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左煦的身上,一滴,两滴……
顾婉卿无声的哭泣似乎惊到了他,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混沌,神情茫然。
“左煦!”顾婉卿唤了一声,便见他的目光落在顾婉卿抓着他的手臂上,他猛地抽出来,手中似乎握紧了什么,也只是刹那,他的双手便被他宽大的衣袖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