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姐姐，你真的走了吗？”远眉步履踉跄，几乎扑倒在“天香阁”的门框上，琴儿紧跑几步追上来，正好扶住了。
穿过层层的白纱象走了一里地似的远，才到得阁内，阁内香艳气氛一扫而空，早已撤下了秦少游的画，杨太真的木瓜，晦暗光线中可见如雪洞般朴素，象一位明艳的少妇卸了浓妆，只留得一缕熟悉的香气，却没了生命的活力。
英莲与琴儿一左一右扶着远眉穿过隔断走向屋子深处，饶是有思想准备，突然眼前出现了可卿的牌位，高烧的白烛，三人俱是心内一惊。
室内并无外亲，只几个站立的丫鬟面容悲戚，可卿贴身大丫鬟宝珠走上前跪倒，叫一声“甄姑娘，你可算来了”，早已是珠泪滚滚而下。热门远眉先前还只是以手帕掩口抽泣，此刻再也憋不住，痛苦失声，哭倒在灵前，连声呼唤：“可卿姐姐，你这样年纪，这样的人品，怎么就是红颜薄命，惹得天妒哇。”又念叨，后悔没常来探望，以致于没法见最后一面。这样哭哭说说，说说哭哭，惹得众人掩面涕泣，无一人不悲伤，不禁都想起可卿的好，无不为这样的人感到可惜。
琴儿起初只是小声抽泣，后来索性捂着嘴，号陶起来，英莲几次欲上前劝解，却无从劝起，只是陪着落泪。宝珠恐怕远眉哭坏了，拉了琴儿的袖子几次，琴儿才强忍着伤心，边拭不住溢出的泪水，边和宝珠一起上前拉起远眉，劝些“人已走了，姑娘想开些”的话。
劝解半晌，远眉悲伤稍止，宝珠将三人让进里屋，安排远眉在圆椅上坐下，吩咐丫鬟们上毛巾和茶水。
远眉用冷毛巾敷了下脸，略擦了手，抿了口茶，便询问宝珠可卿临终前的表现。宝珠知道远眉不是别个亲戚，自是不做隐瞒，将侍候丫鬟都遣开，自己也在脚凳上坐了，把可卿去世前的状况一五一十说出来。
原来可卿虽然不是年迈知天命的人，却像预知生死一般。近这几个月随着身体每况日下，心思更是敏感，见花落泪，对月伤心，将要强的心也放淡了，常说些“我若走后，你们如何”的话。
最后一阵几天水米不进，竟如自戕一般，瘦得纸糊得一样了。远眉三人重重叹息，均想到那样一个花样容貌，世间难寻的人，临死前也不免形容枯槁，残花败絮，都感叹红颜易逝，觉得心灰意冷，将平日争奇斗艳的心思放下许多。
宝珠一头叹息一头又说：“府里平日的事务大大小小，都出自奶奶一个心，一张口，太太们多依靠她，担心她撒手不管可怎么办。谁知奶奶早就有了缜密安排，手把手指导主管事们和管家嬷嬷们，逐步将事务都交给了几个可靠忠诚的人，没让太太们费点心。”众人都点头称赞，平添敬意。
“只一件事，奶奶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宝珠说道，声音顿住，眼睛只溜瞅远眉和英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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