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说着,声音哽咽,沉吟片刻,来来回回看着远眉和英莲几眼,才说道:“你们都不是外人,说出来是不怕的。奶奶的身世你们是知道的。”
秦可卿非秦家亲生女,乃是自养生堂抱养的,甄远眉很清楚,英莲略有耳闻,细节并不清楚。
只听宝珠说道:“奶奶嫁来金陵前后近十年了,对父母很是牵挂,可是总不得空回去探望,偏老人家倔强,也不来登贾家的高门槛。每逢过节就常念叨,送来这回不去的地方,生生割断了血脉亲情,父母养育一场竟不能承欢膝下,还不如粗衣素食的平常人家。尤其后来得了这老也不好的病,夜深月圆时,还见她对着月亮拜,我们跟着久了,是了解她的心思的,这心里也是。。。。。。只装作看不见罢了。”
宝珠说着几次停顿,最终忍不住呜咽一声哭出来。
这本是幅绝美的图画,凄凉清冷。可卿纤瘦病弱的身影,在人人羡慕的富贵乡、官宦家,历尽白天阿谀奉承、繁华似锦,在月圆深夜卸去雍容浮华,孑然地跪在月下,独自思念远方的养父母,悲叹自己的堪怜身世,一生的悲凉化作一声声叹息,揉碎一地月光,流逝几多韶华。
远眉三人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情景,都似乎感受了可卿断肠之痛,竟忘记了流泪,只对着屋内飘零的白纱发呆。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宿命,也许现在她已摆脱了重重的顾虑与挣扎,剥蚀了华丽的妆束,化成一缕清风,游荡在家乡的玉兰树下吧。”英莲在心中的话,不觉轻轻脱口而出,惊得远眉睁大了浸在泪水中的圆圆眼睛直盯着她。
宝珠哭泣半晌,接着说道:“前几天,奶奶突然有些精神,欢喜地打算身体好了,好好张罗钟少爷的亲事,等得娶亲时,陪伴他一同返回故里,亲自为他操办婚事,全家团圆的。谁知那却是回光返照,身体突然像山崩一样,再也挣扎不起来,也无法进食,两三天功夫就不行了。。。。。。”
她说到这里,只是叹息,再也说不下去,屋内早已是一片悲涕之声,尤其远眉,双臂支在桌上,以帕捂脸,只见双肩激烈抖动,一方绢丝帕已尽湿了。
宝珠强忍悲声,打开橱子,向拜匣内取出丝帕包得好好的东西来,递到远眉手中,说:“奶奶交待,甄姑娘上次说很是喜欢这个镯子,她就留下给姑娘做个念想,也算姐妹好了一场。”
远眉小心打开丝帕,是一个翡翠贵妃扁玉镯,晶莹剔透,里面天然生成朵朵菊花,丝丝绽放,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珍贵之物。
远眉一见玉镯哭得几乎伏倒在椅上,琴儿扶着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大家只道她是睹物思人,更加悲伤,岂知这玉镯还有更深的意思,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宝珠又递给英莲一个荷包,说道:“奶奶说,虽然和英莲姑娘相交时间不长,但很是欣赏姑娘的人品,恐俗物惹得姑娘笑话。就让我把这个荷包留给姑娘,奶奶几年内没大动过针线,只做了这个荷包袋,是费了心思的,也算是一点纪念。”
英莲接荷包时,宝珠似无意地捏了她的手一下,英莲有些诧异,看宝珠时,只见她半低着头,眼睛就盯着那荷包。她便也细看那荷包,只见宝蓝的闪缎缝就,嵌金丝走银线,很是精巧,里面好像有个硬的小东西,也未及取出细瞧,只福身谢过了,便揣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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