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推开,吱呀一声,男子披着满身月辉,眸中似是存着星子闪烁,随之缓步踱来,如同深夜里一道难得的清光。朱心将将望过去,便拾到他的一个笑,清和温润,带着些些暖意。是这时候,她才真的觉得,他和周围是不一样的,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从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要是讨厌我,我该怎么办。
和风徐徐,一句话就这样随着那张脸窜进脑中,朱心知道,那是她曾对他讲过的。那个时候,她还笑她蠢,如今却不得不叹一声她的幸运。
对着他,她不自觉将这句话喃喃出来,而即墨清听了不禁一笑,本欲将粥碗放在桌上,想了想,却是端着那碗粥坐在了榻边。
“来喝粥,给你放了糖的。”
接过粥碗,那温度暖得正好,不会让人烫着也不会觉得太凉。这碗粥代表的,大抵就是被关心的感觉罢。暖而窝心。
“怎么发这么久的呆,还在想若我讨厌你该怎么办么?”
捧着粥碗,女子闪着一双眼望他,极认真的点头:“嗯,你说,若是那样,我当怎么办?”
“便如你从前说的一般,作为你的夫君,我怎会讨厌你?”即墨清为她将耳边落下的发勾上去,“疼你还来不及。”
“倘若我有重要的事情骗了你呢?”
闻言,即墨清一顿,手指微颤,就那样停在她的耳畔。
清粥软糯,带着淡淡甜香散布周围。
男子怔忪片刻,恢复以往镇定,而女子恍若不觉,只一勺一勺咽着甜粥,眉眼低垂。
顺着没有关严实的窗子,有几缕月光落进来,地上一块霜白颜色,像是落下的一张薄宣,纸上带着树枝交错的剪影,让人恍惚中想去拾起来。
待到粥碗见底,女子抬起头来,即墨清仍是略略复杂的神色。
见状,她轻笑出声,眸底哀色一闪即逝:“我不过随口讲一句话,你还当真了?小师父,你这样可怎么好,我以后都不敢随意与你开玩笑了。”
不自觉地松一口气,即墨清报复似的重重揉揉她的头。
“这样的玩笑,以后莫要再开了。”
起身,将粥碗放在桌上,女子背对着他。
“你这样害怕别人骗你?”
“我从不怕别人骗我,只是怕你骗我。”即墨清沉了一沉,很快又松了语气,“所以我说,这样的玩笑莫要再开了。”
“嗯。”
女子的回复很快,声音轻轻软软,带着笑意。
背对着他拾掇桌上的碗筷,即墨清撑着脸看她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心安。不论身处何时,不论身边何事,但只要能同她在一起,便足以叫人安心。
轻笑之后,她说:“原来我在你的心里那样特别。”
“为什么用‘原来’这个词,难道你一直不知道?”即墨清走近几步,环住她的腰,触手温软,心底似乎随着怀中被忽然填满了一样,让人不愿放开。
女子不明显的一僵:“一直知道,只是从未知道得这样清楚仔细。这样的话,你该多对我说说,这样我才能记得住。”
“嗯,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对你说这些话,你也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记住。”即墨清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疲乏意味,“今日在学堂之上,那些孩子又拿着重复的问题问我,面上看着耐心,但我其实有些不耐烦。可你问我再多重复的问题,我都乐意回答,不管多少次。”
是么?朱心勉强勾起个笑。可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她清楚得很。不管她问多少次。
本来也是,她不该有这样的温暖,她合该生活在漫无边际的深黑里边,哪怕对外界多瞟一眼都是觊觎。或许对于她这样的人,死才是解脱。可她想活下去。
尤其现在,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原本还有些纠结该不该离开,可就在方才,她忽然想通了。
她不比林欢颜,有人疼爱,有人恋慕,满是元气阳光,值得所有人的好。她这样的人,阴暗灰冷,从无归处,是以,也无谓离开。
转过身来,朱心轻轻环住即墨清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臂膀处。这个动作,那个女子经常做,她却有些生疏。可感觉实在是好。
轻轻蹭了蹭,女子像是有些累了。
“小师父,你说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世事这样难料,沧海斗移也只需要一次地龙潜行。我一向觉得世事难料,很多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做不了主的。若有朝一日,我们分开了,不管谁先离开……”
“上了一天的学堂,我有些累了。”即墨清一把将她的话截断。
他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也从不信什么天命轮回,他不在意什么吉不吉利的话,生死里走过几遭的人,哪个会在意几句话呢?可就算这样,听见她说出这些话来,他还是下意识想去打断。或许吧,只有她是不一样的,对于其他事情原本不放在心上、甚至嗤之以鼻的事情,她只需一句清浅言语,他便无法不放在心上了。
时至今日,其实他为她做的改变已经很多。比如家中常备的那些糕点,比如在粥里加糖,比如要记得对她说些情话哄她开心。说起来小,却渗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朱心慢慢从他怀中脱出来,抬眼,牵出个笑来。
“累了便歇息吧,你看起来真的很困。”
灯烛摇曳,芯中迸开噼啪一声,响动虽轻,在这样寂寂的夜里,却也是叫人难得注意不到。女子走过去拨了拨灯芯,又添了些油,而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