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睡了,你还添油做什么?”
“我是要睡了,可你这几日不都在忙着学堂的事情么?一个人在书房呆着,睡得晚。我经常连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晓得。你不让我为你磨墨,不让我在书房等你,可你至少要让我为你点一盏灯罢。”护着手中灯盏,不让它被风带了去,女子的眼底燃了丝丝暖意,直直燃到人的心里。
映着烛火暖融,女子笑靥如灿:“走吧,我不是送你,我想护这盏灯。到了书房,我便回来睡觉。”
“好。”即墨清似是有些无奈,终了却仍是笑着应了。
这只是个小院,从卧室到书房的路并不长,有被小心护着的暖阳般的光色映亮廊边矮树,即墨清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侯府里的那一丛。那时是为了让她不要摔着才植下的,如今都不晓得长了多高了,也不知侯府有没有定期给它们修剪尖枝,若是没有,那可就起不到防摔的作用、可就白费他的心思了。
不过现在的她也不用再爬墙了。
想到从前初初认识她的时候,即墨清不禁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执着灯盏的女子似是有些不解。
“无甚。”书房门前,即墨清接过灯盏,“今日你穿的似乎是一身新衣裳。”
女子低眼瞧瞧:“只有裙子是新做的,也不是很好看,只是这个布料便宜。”
“可我觉得很好看。还有,这一次我注意到了。”男子笑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回去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女子笑着抖了几抖,一张小小的脸几乎要皱起来:“什么叫在这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肉麻兮兮的了,就几步路,我还走不回去了?进去吧,我也回去睡了。”
深深望了她一眼,即墨清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是什么也没有想。朱心对他歪歪头,形容娇俏,半点被盯着的不自然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
眼前之人笑意清浅,眉眼之间完全是他熟悉的模样,清澈而明朗。即墨清收回视线,心底想着,方才大抵是他想多了吧。近些时日因为处理皇城那边的暗信而伤多了神,连带着连对她都有些疑神疑鬼了,这样真是不好。
轻轻抱了她一下,即墨清的声音放得很轻:“没什么,只是差点忘记同你说一声好梦。”
“好梦。”
倚在他的怀里,朱心缓声道。
好梦。
便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也从没有人对她说过。
吱呀一声,是身后书房的门慢慢关上,待得声音落下,女子忽然凉了眸子,缓缓回头,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良久,她望向天边那一弯月,眼帘慢慢垂下。
好梦啊……真是一个极大的祝福。
她不喜欢做梦,因一旦陷入梦境之中,必定满是血腥,刀光剑影。
什么时候能做一个好梦呢?
女子的眼神有些疲累,半晌轻叹一声,可恰时这时,风声赫赫,不远处枝叶交缠闪动,落下木也纷纷,枯枝几段。疲色消失不见,女子霎时凌厉起来,仿若从未松懈过的模样。
她望向不远处一棵高树,却见那树枝交错见半坐着一个人,一条腿曲在枝上,另一条腿般搭下来晃晃荡荡。他的面容因隐在枝叶的阴影里边,看不清楚,身影却熟悉得很。
那是楚翊。
随后,他牵出个笑,丹凤眼微微弯了起来。
隔着这么段距离,楚翊揽开眼前细枝,不经意般偏头侧眼,对她比出个口型——
“好久不见。”
之所以只说比了个口型,是因为朱心不确定那人有没有发出声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便是他这说出了口,她也听不见。
回了他一个极浅的笑,朱心同样对他比了一句。
好久不见。
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