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喃喃说道:“没人性啊,把定边军弄得比土匪还土匪,上上下下还剩下几个好人?”
石头嘻嘻一笑,洋洋得意赞道:“咱大人不愧为当世第一名将,这兵法用得无双无对,鬼神莫测。当初咱们谁能想到,区区万余人便可攻入交趾。等咱们拿下来升龙府,这交趾诸国便可一扫而空,我定边军之威又可名扬天下了。”
李晟苦笑道:“别自吹自擂了,大人不是说过么。这不是大人首创,乃是大人从史籍中跟人学的。说是什么陕西一个姓高的,和一个姓李的,本是活不下去揭竿造反,可却劫掠摧毁了百姓家园。将老百姓变成乱民,最后裹挟百万之众得了天下。”
石头鄙夷道:“看来大人还是脸皮不厚啊,老子问了好多读过书的父老,谁也没听过这陕西高李造反,大人这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无耻,修为可比老子可差远了。”
李晟没好气道:“没人性的东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不给老子滚下去见见莫敬恭。告诉他,升龙府抵抗越来愈弱,这五六日十几万乱民也练出来了。明日组织十万百姓四面攻城,咱们一战而下升龙府,给交趾百姓留口活气。”
攻守一直持续到深夜,黎老汉幸存了下来,可是郑之元和弟媳,再也没能回去。几十处营地的交趾百姓,有的拍手相庆,有的麻木无泪,最后一齐相拥在雨夜中,共同等着没有未来的明天。
会安港的战斗停息了。阮福源的特使被定边军引领着,老老实实参拜之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沈重、南居益、袁可立面前。
那特使恭顺低头,眼睛却快速扫视一圈。越过一脸怒气的布衣老头,满脸苦笑的华服老者,最后在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垂目不敢再看。
沈重撇了撇南居益和袁可立,脸色露出一抹坏笑,便朝阮氏特使笑道:“你便是号称交趾卧龙的陶维慈?”
陶维慈躬身赔笑道:“回上国大人话。正是小人。”
沈重哈哈笑道:“吾非上国大人,乃是天地会大当家,正正经经的海匪强盗。”
陶维慈故意失笑道:“交趾虽为偏远藩国,小人虽是孤陋寡闻,亦知上国百战名将沈东海,还有军威赫赫的定边军。便是伯爷身边的两位长者,一看也是起居八座的封疆大吏,伯爷何必以海匪搪塞小人?”
见陶维慈唇舌如簧,上来就想扣上宗主藩国的名义,便哈哈笑道:“不错,吾正是大明威海伯,左首这位乃是福建巡抚南大人,右首这位乃是愿登莱巡抚袁大人。”
陶维慈见沈重并不否认,心中一宽,故意重新跪下参拜道:“交趾仁国公麾下陶维慈,拜见二位巡抚大人。袁大人据山东而遏辽南,南大人挥水师而战澎湖,番邦小民莫不对二位大人崇敬有加,此番得以亲睹二位大人名士重臣的风采,小人此生无憾矣!”
南居益瞅着拉人下水的沈重苦笑,袁可立却冷声说道:“老夫已经告老,如今是草民一个,陶先生无须多礼。”
陶维慈应是而起,对沈重躬身说道:“不知下国何罪,致使上国天子愤怒,竟然派遣上国第一名将威海伯,挥上国第一劲旅定边军攻伐?如今北地民哀,南方民畏,番邦臣民莫不惶恐。还请威海伯明言,使吾交趾上下知罪,吾国主必一力改过,入朝请上国天子降罪宽容。”
瞧着袁可立和南居益老脸一红,沈重便得意笑道:“实话告你,交趾无过。”
陶维慈愕然问道:“既然交趾无罪,伯爷何以领军征伐?”
沈重傲然而视,阴阳顿挫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尔可知否?”
陶维慈闻听,心里一松,连忙笑道:“得天子伯爷看重,乃交趾臣民之幸,交趾愿倾国以奉上国,而止烽烟,熄民难,恢复如初。”
沈重点点头,笑道:“还算知实务,南大人,袁大人,既然交趾有心,你们对其有何所求,尽可明言之。”
袁可立没好气扭头不理,南居益瑟瑟说不出话来,陶维慈连忙施礼赔笑道:“上国有求,下国必全力以赴,还请大人明言。”
见两人脸皮薄,沈重便坏笑道:“二位巡抚大人宽厚,不好与你明说,吾便代为吩咐。定边军此来,只为两样东西。”
陶维慈笑道:“请伯爷赐教!”
沈重扬声喝道:“一年三熟四熟的交趾良田,可横扫占城暹罗的百万乱军,阮福源可愿拱手想让乎?”
见陶维慈看向南居益和袁可立,欲鼓动唇舌激辩,沈重冷笑道:“会安港隔绝阮氏退路,北地莫氏已下升龙府,即将席卷八十万大军南下,尔以为吾召你来,真是欲谈判吗?告诉你,定边即至,交趾便绝,从此复为大明之地。跟老子谈判,真是笑话,回去告诉阮福源,交趾已无希望,他只有一个选择,生还是死!”
命人撵走陶维慈,沈重对南居益和袁可立笑道:“大人可看清楚了,强权之下,没有公理,正义只在火炮射程之内。”
顺化镇守府内,阮福源负手而立,陶维慈默默侍立一旁,两人良久无言,阮氏子弟和麾下文武,皆低头肃立,整个大堂寂静无声。
阮福源忽然开口问道:“陶先生,沈东海那里,一丝余地也不留么?”
陶维慈没有回答,只是长叹了一声。
阮福源又问道:“红毛番能否调解。”
陶维慈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