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飞来寺,不过数十公里,天黑前便到了。想不到的是,一下车,他们就被藏民们团团围住。
“盛桐!”
为首的是个三十几岁的藏族男子,穿得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清亮。
“扎西,你们怎么来了?”
“兰生一早打了电话,说你们要来,明永村全村出动来抢人了!”言罢,扎西哈哈大笑,一群人也都笑起来。
旅馆当然是不能住了,就这么被簇拥着上了另一辆车,往明永村去。
车子在澜沧江边的山腰上迂回前进,土石路上不时看到滑坡的痕迹。江风猎猎吹着,晴好的天气,落日在雪山的方向恍恍惚惚,薄薄的日光时断时续,在车里一闪而过。挤成一团的人们开始唱起了歪歪扭扭的歌。他们大概把会唱的歌全唱了一遍,锐利的歌声中,盛桐紧紧握住陈静言的手。
暮色深浓时,进了村。
明永村地处雪山峡谷之中。和澜沧江两岸干裂裸露的山体不同,这里的山体植被极好,从高处的高山草坝、冷杉林、云杉林、竹林,慢慢过渡到松柏,再是村子周围矮小的核桃和桃树、梨树。一眼望去,竟是个世外桃源。
盛桐指着村子西侧的山坡,那里是一大片平地,长满了小灌木,当中一棵奇形怪状的老树,落光了叶子,在雪山下、峭壁上,特立独行地杵着。
“这桃树还在呀,”盛桐不无感慨。
“那当然,明永村的标志嘛!”扎西生性粗豪不羁,讲话也嗓门洪亮,“记得那一年春天,我们在桃树下喝酒,花瓣飘满酒壶,一身扫也扫不干净的粉红!”
陈静言一路听盛桐介绍,原来扎西是明永村的村长,还是个诗人,真神奇呀。一车人当中,还有本行是司机但又写音乐、读佛经的木梭,当着图书馆馆长又开酒吧的斯郎伦布,光头而话语柔和的卓玛……大家都有着黑里泛红的面庞、闪闪发光的眼睛、爽朗的笑声。
说是去酒吧吃饭,先经过一所小学。十分朴素的校舍,土黄色剪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高高的旗杆立在操场中央。大家打起火把来,照亮泥土小路。
“盛桐你看,这学校就是你捐赠的!明永村的人,世世代代都感激你!”
“咳,是盛世集团的钱,怎么算我一个人头上了?”
盛桐笑着,拖住陈静言的手,越过一道小坎。
“现在学校有几个年级?”
“四年级。读到第五年级就要去山南侧的西当小学读了,师资力量不够么。”这回是卓玛抢先答话。
“上回说要修个篮球场,柏叔给安排了没有?”
“资金早到位了。顺利的话,过了新年就会动工。盛桐,替我们转达对你父亲的谢意,真的!”
扎西说这话时,明显很动情,他的喉结在火把的映照下,一缩一缩的。
“那剩下的事情,还是要把小学给办全了,”盛桐沉吟着,“要不我来给你们支教?”
“哈哈,”木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揽住盛桐的肩膀,“要真能请得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可是认真的,还有她一起!只要你们把村前那棵桃树送给我们,我围着它,在神山卡瓦博格底下建个房子就成!”
到了藏族同胞这里,盛桐就入乡随俗,称梅里雪山为卡瓦博格了,难怪大家都那么喜爱他!人们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当真,全打起哈哈。一会儿工夫,酒吧就到了。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自不待言。酒至半酣,转移到院子里去,那里升起了大堆篝火,火光熊熊,映得每张脸膛都红扑扑,每双眼睛都黑油油的。
斯郎伦布拉起了弦子,卓玛唱起了歌,大家不约而同地且歌且舞,男的舞靴、剁脚,女的舞动长袖,时而激昂慷慨,时而轻柔舒展,好不热闹!
“唱的是什么呢?”陈静言难得如此放开,随盛桐一起舞动。
盛桐边欣赏着她的身姿,边解释给她听那歌词:
“雪山流下的清泉水没有不爱喝的人
青稞酿成的美酒没有不想喝的人
嘎拉月嘎拉月
美丽的大眼睛姑娘只要看上她一眼
没有不爱她的人没有不想她的人
东月拉东月拉
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愿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
人生走千里人生走万里
愿幸福永远伴随着我和你”
“你懂藏语?”她简直惊呆了。
“一点点而已,这首《德钦情歌》是他们的保留曲目了,所以熟悉。”
他的笑像篝火一样,带有狺狺的火舌,烫着她的脸。
“我的小丫头,今天晚上特别美。”
舞至半夜方才散了,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月光明晃晃地照着,不时听见山顶冰川崩塌的轰鸣声。
“不要怕,”盛桐让陈静言躺在他胳膊上,反手过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雪山是在教我们,人活于世,当知敬畏。”
那一晚,他们没再做爱,就这样相依相偎着,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伴着冰川声入眠。
一早起来,没有期待中的日照金山,卡瓦博格顶上乱云飞渡,只有缅茨姆女神峰和五佛冠峰,偶尔闪现在阳光之下。
盛桐已经在院子里做准备,要带她去转经了。
“要不给你们找个向导?”扎西在旁边看着他收拾背包,有帐篷、做马帮饭所需的食材和灶具,还有个小氧气罐,一些应急药物。
“开玩笑,早两年我就完成了内转、外转,还需要向导?”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