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怎么样?”
一出办公室,就被一脸焦灼,两眼放光的苏羽烈拦住。陈静言摇摇头,像美国人那样耸肩、摊手道:“听天由命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苏羽烈坚持要送她出去,她只得说,“你还是留下吧,顺便想想一会儿他问起,保安都哪去了,你最好能出给个好理由。”
走出盛世总部大楼,才知夕阳已西下,如茵绿草、银灰建筑皆沐浴在一片金色的薄暮中,陈静言不由得回头望向所来的方向。
盛桐此时正站在窗前,凝神注视着她。
虽然他明知这办公楼的玻璃幕墙,私密性极强,自里往外看全然无碍,从外面却什么都看不见,当陈静言往他的方位转身,他还是下意识地往里躲了躲。
她,真的是她?还是那个,他的她吗?
他想起他们形同陌路已七年。
最后一次见面,在纽约,那个狂乱的夜晚。他第一次释放出内心的魔鬼,第一次伤她至深,第一次为一个人彻夜痛哭!
那晚以后,他完成哈佛的学业,回到上海接手盛世,大刀阔斧改革股权和管理层,在地产界开疆辟地、冲锋陷阵,遇到再多艰难险阻,都不过如烹小鲜。
他过去从不酗酒,回国后却贪恋杯中物,次次飨宴必得喝趴。某次他醉后对苏羽烈说,“知道武侠绝顶高手都是怎么炼成的吗?因为他们无情。”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如今,像是一个回笼觉的绵延梦境,再一次,她闯入他的世界,不请自来,振振有词,无始无终。
九月的上海,酷暑未消,知了在梧桐树的浓荫中,声声唱着。刚开学,f大学6栋503宿舍热闹得不可开交。
“陈静言!到底侬想去哪吃饭?哎呦拜托侬快一点呀,人家肚皮饿死特了,想好了好去大开吃戒呀!”这个声音尖尖细细、身材肥肥圆圆的姑娘,叫顾冬,是陈静言的同班同学兼室友。
都喝一样的黄浦江水、住一样的石库门房子长大,她怎么就那么不像上海姑娘呢?人家个个吃相斯文、身材窈窕、说话轻声细语,她偏不!
光是每早晨雷打不动的粢饭团,她就要吃上五个,煎饼果子则视心情而定,“不吃饱哪有力气起床?”刚一报到,铺盖还没摊平,她就拽着外地人陈静言,吃遍了校门外的南翔小笼、小杨生煎、排骨年糕、吉祥馄饨、下沙烧麦、鸭血粉丝汤……
只要是同她下馆子,千万别碰什么四喜烤麸、酒香草头、马兰头香干,她会狠狠地嘲笑你:“老娘进化了几百万年,不是为了吃草!”
往往是先来一盘东坡肉压一压,再来白切鸡、枫泾蹄髈、虾子大乌参、红烧大排、松江鲈鱼……主食嘛,顶好就秃黄油捞饭吧。像醉河虾、炒毛蟹那种,她甚至懒得理会:“啰里啰嗦的,吃半晌又不管饱,烦死特了!”
只见她,吭哧吭哧埋头苦吃,直吃到面色酡红、鼻泛油光、口眼歪斜,轻易还不肯放下筷子。实在塞不下了,又遇上绝世美味时,她更祭出杀手锏:现场跳兔子舞!跳一跳,胃里的食物敦实了,不又腾出一些空间吗?
“哎呦呦,要死特了,我今朝哪能又吃到头皮发麻,有一种快要中风的感觉,哎呦呦喂……”
可以想象她的身材。往那儿一坐,横着比竖着宽。连教古代汉语的老学究都说,一个顾冬,三个陈静言矣。宿舍的床板被她睡塌过无数回,得亏是下铺,不然天降肉饼还不压死室友吗?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嗯嗯嗯,一胖众衫小哇哇哇……”吃饱喝足,打着嗝,剔着牙,竟将昆曲改了词,咿咿呀呀唱上了。
这顾冬倒算是胖子星球的美少女战士,得亏她天生眼睛贼大、鼻子贼高、唇线贼明显,才没被漫天的肥肉吞并成一个面目模糊的胖子。
陈静言曾说,如果她瘦到九十斤,保准是系花,她嘟嘟囔囔地叫嚣,“叫我减肥的,那都不是真爱!”说着,一个熊抱,“让我们红尘作伴,吃得白白胖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