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言的,室友们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咕咚”。咕咚来了,大家都要吓跑。
陈静言还有另外两个室友,一个英文系的马丽,英文名却不叫may,非叫julie。四川人,身材瘦小,皮肤和头发都黄黄的,杀马特打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世俗的热闹劲头。此时正从帘子后面丢出一本《韦氏词典》,尖声尖气地说:
“我说咕咚,又叫我们出去吃,你请客啊?”
“去去,我生活费都不够自己吃的,侬蛮好叫王诗然请!反正她吃得比鸟还少!”
王诗然听到自己的大名被提起,眉毛抬了一下,但照例没有什么表情。她念新闻系,一心想进电视台当主播,因此在吃食上十分克制。整个人冷冷的,白面皮透着一股英朗之气,不食人间烟火一般。julie和她一热一冷,倒还合得来。
陈静言把钢笔套上,书本一阖,笑眯眯地说:“要不还是吃食堂吧?”
“喂!”顾冬气不打一处来,“侬明明答应我,一三五吃食堂,二四吃校外!双休日我回家,随便侬一包方便面对付一天都可以!”
陈静言家里没钱,有时候就吃泡面。但这姑娘倒讲究,头一泡水必得倒掉,再放调味料,重新加水。调味料她也只加一半,口味清淡。
正说着,只听得屋里咵嚓一声,突然跳了一下。
“喂!侬耍赖也就算了,还踢我做啥?”顾冬大叫,“还好我屏得牢,不然跌一跤!”
“我没有啊,”陈静言一头雾水,“我也感觉,好像整个屋子都跳了起来。”
julie毕竟是从四川来的,这时反应过来,尖声喊道,“要死咯,不会地震了吧?”
其他两人还摸不着头脑,倒是王诗然冷静,“拿手机、钱包,下楼疏散。”
于是一窝蜂跑下楼,陈静言落在最后一个,细细地锁好门,方才离开。到了操场上,那里已经聚集了好些学生,还有更多人陆续赶来。大家用天南地北的方言打电话回家,谈着刚才的那一跳。
“哎呦妈呀,整栋楼都蹿起老高,完了还再摇一摇!差点吓尿了!”一个东北口音的大妹子嘎着嗓子,“俺们那嘎达没事儿?”
“什么?北京也有震感?”一口京片子的男生说,“那您和咱爸疏散了没有啊?”
“额滴个神哩,真地震哩!西安也震哩!”明显是个陕西人,说话都带着一股臊子面的味儿。
陈静言也拨了个电话,她母亲仍在搓麻将呢,“没事,摇吧,反正摇不死人——清一色!”
想来浙江应无大碍,她也就没打给父亲了。回头再看几个室友,顾冬和王诗然正围着julie,她已经直在嗓子嚎上了:“我家电话打不通啦!四川地震了!怎么办啊?”
陆续有好些四川籍的学生都发现家里联系不上,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陈静言赶紧过去,帮着安慰julie:“没事的,你家不是成都么?成都一向都没灾没难的,大概是打电话的人太多了,通讯系统瘫痪。”
“是啊是啊,”顾冬插嘴道,“逢年过节不也都这样,短信都发不出去!侬先不要嚎,等等看消息再说好伐?”
julie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我爸妈在成应该还好,我外婆、外公可是在乡下,房子又破,如果他们……”她越想越怕,单瘦的身体竟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