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勒木面色隐忍,身体却在发抖,掌心紧握成拳,握住一室凄苦。
大妃伸掌轻轻按住他,在寂静和孤独中感受他的苦痛与挣扎。
很久之后,夜色里,珍珠般的光芒一闪,有冰凉的液体悄然滴落,落在铁勒木的肩上,他霍然抬眼。
唯见一室冷月空风。
天边曙色将露,一线霞光渐渐从天边铺展开来。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新的一天携带着无尽的犹疑与彷徨,姗姗来迟。
宫中传来鸣钟的声响,随着那声,这座萧索的宫殿,似乎重新活了过来,隐约有压抑着的脚步声在门前的回廊上来回穿梭。
“母亲,可否送儿臣出宫?”铁勒木微微一笑,看着大妃请求道。
“怎么?”大妃退了一步,怔了怔神,疑惑的问道,“你不想报仇?”
“想。”铁勒木点点头,掌心的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凄凉荒芜,“但我怕母亲会伤心。”
“若不是哥哥逼的太紧,我实在走投无路,也不敢冒险入宫,斗胆寻求母亲庇护。”
说到此处,大妃深深的看了铁勒木一眼,问道,“昨夜匆忙,还未来得及问你,这几日宫中守备如此森严,你是如何避过众人耳目的。”
铁勒木垂下头,想起叶流云的话,只觉得精准的让人感到害怕。
“大妃如有问起,你最好据实相告,明显的谎言,很容易被戳穿,半真半假的事实,才最能打动人心。”
“母亲,你是知道的,鞑靼的皇子,一多半,是用来杀的。儿臣这些年,总不会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人嘛,总是怕死的,儿臣自然也不例外。”
“幸亏儿臣这些年在青州苦心经营,方能侥幸逃脱,否则,怕是未出大胤边境,便要客死他乡,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大妃眯着眼,将铁勒木的话仔仔细细的品味了一番,觉得还是比较可信的。
不可否认,铁勒木手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哈丹冷血无情的屠杀,先于这番证词打动了大妃的心弦。
这一次,大妃决定站在铁勒木的身后,帮他把王位抢回来。
“你千辛万苦的捡回了一条命,难道只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牧民吗?”大妃冷着脸,咄咄逼人的问道。
“儿臣,儿臣不是做帝王的材料,儿臣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颜面。”
铁勒木猛地跪下,懊恼的说道,“猎宫惊变,儿臣以为鞑靼国内有人伺机生乱,儿臣害怕母亲有失,拼了命的逃回来,没想到,面对的,竟是这样两难的局面。”
铁勒木哽咽了一下,泪眼婆娑的说道,“要是儿臣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兄所为,宁可死在途中,也不愿再回鞑靼。”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皇兄要杀了父王。”铁勒木膝行两步,跪到大妃脚边,动作与哈丹如出一辙,手段却高了不知多少。
“我拼着一口气,回到宫中,就是想要亲口问一问皇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为了一张黄金做的椅子,就能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吗?”
“你这是妇人之仁。”大妃呆了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茫然转头看向莉娜。
莉娜连连摇头,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铁勒木的性情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这是萦绕在她们心头共同的疑问。
“不,母亲。”铁勒木收敛了哀思,正色道,“儿臣愿意不择手段,也不在意双手沾满鲜血,只是,儿臣希望,儿臣的手上,永远不要沾上亲人的鲜血。”
大妃似乎有些无奈,却很有耐心的说道,“要是哈丹想要杀你呢?”
“我会躲起来的。”铁勒木抿着唇,淡淡说道。
“如果退无可退呢?”
“那就只好杀了他。”铁勒木以手撑地,缓缓弯下身子,叹息道,“我只希望,我与哈丹,永不要走到这般绝境。”
“你还是太年轻了。”大妃不满的摇摇头,斥责道,“为上位者,不该有这样的仁慈,这一点,你要多学学你的哥哥,大皇子哈丹。”
“母亲……”铁勒木难以置信的抬头,正对上大妃审视的目光。
他心中微微一动,露出些许怯弱,“母亲,我想活。”
“锦衣荣华,是一种活法;生不如死,也是一种活法。”大妃低下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冷冷的问道,“铁勒木,你告诉母亲,你究竟想要哪一种活法?”
一夜未眠,大妃忽觉疲倦。
浓重的乏意,如排江倒海一般袭来,让她恨不得立即倒在床上,永久睡去,忘却此间种种烦恼。
大妃看着铁勒木,在想,要是时光真的能扭转到从前,她应该再不会选择鞑靼王,选择这样暗潮汹涌的一生。
窗外有阳光照进来,留下斑驳的光影。
大妃伸出手,放在金黄的阳光下,无声的看着自己略显老态的肌肤,“还有三日,你皇兄便要登基为帝,换言之,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扭转自己的人生。”
“这三天,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放手去做,母亲,是站在你这边的。”大妃软软挥手,疲惫的说道,“母亲老了,不想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母亲可以答应你,不论结果如何,母亲一定会保全你的性命。”
铁勒木睁大了眼睛,浑身颤抖,抬眼看了大妃许久,忽然垂下眼帘,说道,“多谢母亲体恤。”
大妃懒懒的答应了一声,同莉娜说道,“你且带铁勒木下去,寻一个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