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正替她理着衣裙,闻言便笑说:“姜姑娘切莫讲那虚礼,今日之事本就是我们顾应不周,才让姑娘遭了罪受。我家秀既让你好生歇息,那你便好生歇息,旁的都不需再去多想。至于这一身衣裙,则是我家秀往年穿剩下来的,也只穿过两三回,现下早已不合身,姑娘便先穿穿,一会子我就让人把那湿衣物拿去清洗,烘干了再给你送来就是。”
她这般一道,姜小娥才没再多言,点头应下。待一会子又喝过姜糖水,琼珠便让她在炕上躺躺,一是为着暖暖身子,二则便是养养精神,她现下气色十分的差,出去见人只怕是不适宜。
姜小娥也没多作推辞,左右躺的是外间的炕,心里的顾忌也就少了一些。琼珠见她倒塌便睡熟去,一时也觉她挺可怜,走近前先是为她掖掖被角,后才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见竟是有些发烫,面色不由就是一沉。
也不知庄明媛是怎么与钟葭交代的,她问过一回,也就没再多问。待庄明媛回房时,便见那姜家姑娘仍然睡得沉沉,琼珠一见秀来,便把她发烧一事告诉给她知道。
庄明媛亦一下凝起细眉,开口道:“现下府上满是宾客,这个时间派人请大夫自是不妥,我记着不久前落江后大夫开的药还未用完,你便去厨房里熬一碗来。”见她急着就要去办,方又连忙喊住她,“你且记住,动作小一些。”
今日到底是娘的寿辰,熬药总是不太吉利,便想着能瞒便瞒,切莫声张了才好。
琼珠自是点头,连忙去办。
见她走了,庄明媛才复又合上房门,之后便脚下轻盈地来至炕边。看着炕上面白如雪的忻娘,轻轻叹了声气,拿手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与乌发,手指竟不经意碰上了她耳边的坠子。
她顿了一下,才凑近去看,两指捻起那颗莹润的珍珠,转了一半后方停住,细细去看那白银打的耳钩子,见上头果真有精细镌刻的字样,心房便是狠狠一击,手上一抖,竟不小心扯痛了沉睡中的她。
姜小娥慢慢睁开眼睛,她伸手摸了摸发疼的耳垂,后才看清炕前坐着的人,微微惊了一下:“庄、庄秀。”她说着就要坐起来。
庄明媛虚扶她一把,眼睛则一直盯着她耳上的坠子看,刻意埋藏在心底长达半月的情思,顷刻间便涌了出来。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你这耳坠子是在哪里得的?在哪里捡来的?”
姜小娥一惊。
推了推她紧紧抓住自个肩头的手,有些害怕地道:“不是捡的,是我哥哥买来的……”说完,又想起阿葭的话来,只当她是喜欢自个的耳坠子,便又道,“庄秀要是喜欢,那便拿去。”话罢,便摘了下来,放到她手心。
庄明媛捻起一只拿至眼前又是细细打量,她的东西她自然清楚熟悉,这副耳坠子无疑就是她的,只到底为何到了她的手上,庄明媛满心狐疑。
庄明媛默了片刻,忽地又问:“你哥哥,你哥哥是谁?长什么样子?年龄多大?现在何处?”庄明媛越说越显激动,吓得姜小娥半晌说不出话来,见她咬唇不答,庄明媛便又问了一遍。
姜小娥吞吞口水道:“我哥哥长得高大健硕,模样英俊,正值弱冠之年,至于现在在何处……”她看她一眼,觉出她没有恶意,才照实道,“在码头上当差。”
庄明媛手上一颤,两只散着莹光的珍珠耳坠子便滚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她只当没有听见,整个人都沉浸于不知是悲还是喜的境界中。
姜小娥却十分心疼,提醒她:“庄秀,耳坠子掉了。”
庄明媛一下回神过来,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她的脸来,越看她便越是心惊。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早已深深烙进她的脑海与心中,二人虽性别不同,一个是硬朗的汉子,一个是婉柔的姑娘,但因是一母同胞,多少都会有些对方身上的影子。几乎是一瞬间,庄明媛便确定下来,认定那日在江中救自己的男子,便是跟着忻娘的亲哥哥。
庄明媛把耳坠子拾起来,重新放回她的手中,道:“这个你收回,我不要,你能多讲讲你家哥哥的事吗?”
姜小娥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脑袋还昏沉着,庄明媛便体贴地用两个大引枕垫在她身后,好让她坐得舒服一些。又抬手摸摸她微烫的额,柔声安抚:“先忍忍,琼珠去熬药了,一会子喝了药便会松快些。”
姜小娥点点头:“谢庄秀,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庄明媛又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儿?”
姜小娥并不想说,只觉着她十分奇怪,碍于礼节又不好不答,因此只含糊道:“我还有个姐姐,我哥哥行二,我是家中最小的。”
庄明媛皱眉,又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儿?”
“我,我哥哥……”姜小娥咬唇望着她,到底说了实话,“我哥哥叫姜岩。”
“姜岩……”庄明媛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