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送她离开,已经足够让我后悔一辈子了。”徐子谦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谷梁郁打开折扇摇了两下,许久才道:“你若不去,她应该会遗憾的。”
徐子谦手一抖,笔尖在纸面上拐了个弯。
他若来,难过的是他;他不来,难过的是她。
于是,他立即叫和顺简单收拾了下行装,跟着便匆匆上路了。
还好,他来了。
奚茗泪眼婆娑:“你来了,这场婚礼才算圆满。”
“一年没见,怎么爱哭了?”徐子谦的指腹划过奚茗眼下,撷走两颗泪,“饿不饿?我还专门学了烧尾宴,煮给你吃?”
“嗯!”奚茗重重地点点头,咧嘴笑得万分灿烂。
不出半个时辰,徐子谦回到蓬莱殿,身后跟了一串宫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样菜。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和顺。
见到盛装的奚茗,和顺抑制不住激动,喊了一声:“野丫头!”然而刚脱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坏了规矩,结结巴巴地改口道:“娘……娘娘……“
“娘什么娘,谁是你娘?!”奚茗眉梢一挑,直接给了和顺一个脑瓜嘣,道,“该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们都是同过生、共患难的战友,不许拘泥虚礼,否则我可跟你翻脸了啊!”
“好,好!”和顺呵呵一笑,随即将手里的托盘亮到奚茗眼前,道,“野丫头你瞧,公子煮的烧尾宴!”
奚茗深吸一口香气,当即兴奋得拍手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抓住筷子就吃,逗得一边的徐子谦笑着摇摇头,默默为她沏了一盏茶。一般情况下,奚茗只要对着饭菜大跳,就意味着她一定会在片刻之后噎着,准备好茶水是件未雨绸缪的事。
就在奚茗大快朵颐的时候,和顺悄悄欺近她,趁徐子谦不注意,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这道烧尾宴公子去年就学会了,去年的四月十九,公子就做了一回。”
奚茗举箸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心悸。
接下来的饭,奚茗难得吃得慢条斯理,想要细细味这其中的感情。
待到吃完整桌饭菜,一列宫人再次鱼贯而入,将空碟撤下。直到这时,奚茗才想起一个问题来——
“子谦,你是如何进到蓬莱殿的?这些宫人又如何会听命于你呢?”
新婚当日,准新娘“私/会”别的男人,若是让卫景离知道了还不得把整个大明宫掀翻了追杀徐子谦?除非……
“是他默许的。”徐子谦浅笑道。
卫景离默许的?奚茗微诧,那个醋坛子?
徐子谦敲敲奚茗的脑门,道:“他和谷梁说的一样,你若见不到我,会遗憾。”
所以……卫景离应允徐子谦进入蓬莱殿见自己一面?奚茗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满面都是不可言说的幸福。
她想,她是幸运的。
这时,殿外宫人高呼一声:“巳时啦!”
接着便是又一阵慌乱声和跑步声。
“娘娘,您得快些准备了!”两名上了年纪的女官推开门,见奚茗还没换好衣裳,脸上的妆也花了,当即带人冲进来,手忙脚乱地一阵忙活,急得直上火,“哎呀,娘娘,您的妆怎么花了?快快快,快来人重新化……哎呀,娘娘您的婚服呢?在外殿?快来人,赶紧去取!注意别弄皱啦!”
奚茗无奈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朝天翻个白眼。
徐子谦见状,笑出声来,道:“茗儿,我出去等你。”言罢,笑吟吟地出门去了,留下奚茗在一群老女官制造的水深火热中继续挣扎。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梳妆打扮,奚茗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里,直到屁/股开始咯得生疼,女官才长舒一口气,道:“好了!”
这时的徐子谦守在门外,只听“咯吱”一声,房门大开,回头一看,呆住——
朱红长裙曳地,外衫拖了四丈,金丝耀眼,凤凰腾飞。再看这嫁衣的主人,日益成熟的脸庞,下巴尖俏,脸颊上红晕可人,眉心处一点梅花钿,飞天髻上九尾凤展翅翱翔,发髻上左、右两侧各插着一支金钗步摇和梅花木簪,颈间没有多余的珠宝,只简简单单挂了个小叶紫檀的坠子,美而不奢,艳而不媚。
那一刻,她静立在堂中,美得不可方物,如同昔日落英缤纷中,她一袭素衣,慌张地提裙逃开,然后在樱花林中迷失了方向,脸颊染上一层羞赧粉红。
上了年纪的女官颇有几分眼色,见奚茗和徐子谦对视几秒,当即眨眨眼,领着婢女们悄声退下了,顺便将房门一带,留下满室安宁。
“好看么?”奚茗抿唇一笑。她很难得笑不露齿。
“不只是好看。”不只是“好看”二字可以形容的。
“子谦,我要嫁人了。”淡淡一句,竟惹得奚茗带上了一丝哭腔。
徐子谦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讪笑一声:“怎么又哭了?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听人家说女孩子出嫁都会哭,当初珠儿抱着她爹哭得差点没晕过去,我还以为她是个特例,没想到这是真的……不要再哭,否则妆又要花了。”
“嗯。”奚茗莞尔一笑,让泪水停在眼眶内。
“你大婚,按规矩我得送你份大礼,不是以谷国使臣的名义,而是以我徐子谦个人的名义。”徐子谦伸出手,奚茗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个方形的紫檀木匣。他递上去,道,“打开看看吧。”
奚茗迟疑着打开,发现木匣里躺着的并非她所想象的金银珠宝、稀世珍,而是一沓纸——确切地说,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