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丁晋缓缓念出新诗,众人懵然如寄身樵夫,皆沉醉于那满天飘雪,孤苦无依的凄凉境界,久久不能自己。
半响,韩泰才由衷叹道:“往i,吾只晓得作诗无非观澜山水,自在逍遥;今i闻得三郎的大作,才懵然醒悟,只有真正牵肠国事,忧虑万民之心,才能做出如此震撼之诗。好诗!好诗!”
“狂生”许昼也无复往i轻贬艳诗丽赋的轻狂态度,悠悠然道:“确是好诗,许某惭愧,再不敢小视天下英才也。”
管同的神情很是奇怪,依然沉浸在诗中意境,神情虔诚,脸se柔和,眼眸中似乎还有湿润泪光,也不知想起了何等往事,追忆枉然。
而同乡同窗的陈亮却像是第一次认识丁晋般,既佩服又惊异地看着他。
裴居道敬佩地看着念完诗后如大梦初醒的丁晋,大笑道:“三郎啊三郎,叫我如何道明心中感慨?罢了,罢了,吾痴长数岁却是一无是处,以后你为兄、我为弟,丁兄,小弟拜服。”
听他说得有趣,众人大笑,丁晋神情颇显怪异,愣怔了半天,也便随大家笑了起来。
元秀凑趣道:“丁兄这诗不仅作得极妙,又添为今晚宴会第一首开门,许兄是书法大家,一会必要将此诗抄下,供你我等人时时品赏才是。”
众人都道大妙。
“惭愧,惭愧!”丁晋无奈拱手。
元秀接着又道:“那接下来,是否该请出我们最尊贵的拔解贡生韩仲宣兄,为大家作诗一首?有响应之人乎?”
**哈哈笑着凑趣道:“颜某算一个,看仁善兄切切神情,也便是赞同的,我替他说话了。现时数人响应,韩才子,快快站出来卖弄一番吧。”
其余人等立马哄言打趣,韩泰无奈苦笑道:“我实没有丁三郎的临场才智,如此急促,怎能作得?望大家看在今夜所带美酒份上,饶恕则个。”
许昼大笑道:“饶你也可,且把你始终不肯交代的那制举文章说与我等听,这作诗嘛,就先绕过。”
元秀最年幼,科考方面的见识也算众人中最浅,奇问道:“什么制举文章?莫非韩兄竟已参加过皇殿制试?”
裴居道为他解释道:“韩兄乃京兆府拔解贡生,所以按照制度,今年可以同时参加‘制试’和‘进士科’两次考试,元小兄怎地却是不知道?”
丁晋等人却是知晓此事的,拔解也就是各地道、州、府推荐的保送生,可以免试参加皇帝亲自命题的“制举”考试,如果文章上得天心,锦绣前程也只是挥手之间的事。
而韩泰是长安拔解贡生,自然已参加过早前举行的“制试”,之所以除了许昼外,大家都不提、不问此事,也是顾虑到韩泰既然再来参加进士科考,肯定是制考不理想没有中榜,大家避免引起他尴尬的缘故。
元秀懊恼道:“我却真是不知。”
他所在的州乃偏远小州,每年根本轮不上拔解的指标,自己又是第一次参加京考,这些事,如果其他士子不在他面前提起,只怕还须不知何i才能得知。
裴居道耐心好,低声为元秀解释一二,那边,韩泰故作愤愤地指向许昼道:“好个许颠客,你总是yu揭我老底。其实那事也没甚好隐藏遮掩的,真要揭开,丢人的却也不是我韩仲宣,说于你听又何妨。”
他这样一说,众人便又起了兴趣,于是催促他快快道出,韩泰一反常态地叹口气,郁郁道:“此事说来实在气人。小弟参加者为“贤良方正能言直谏科”,此科特点想来诸位也知道个大概,既然说是yu为国家擢拔直谏人才,吾等yu在考试中取得佳绩,必然要投皇帝陛下所好,在策文中“切时宜,观政事”、“指病危言”,以求得轰动效果。此乃人之常情,本无可厚非,况且,言切辞直的一些策文,常能在客观上对国家弊政有所匡正,也算是种有理的畅所yu言行为。”
说到这里,韩泰顿了顿,脸上显出少有的愤然神情续道:“我不敢自夸才学,虽然未必栋梁英才,却也不是腐朽愚浊之人,如文章不合陛下心意策略,为之失败,我甘心也;但落榜后,我叔父暗中得知,小弟文章竟连陛下圣面都没递到,直接便在中书门下政事堂被众位相公一笔否定。批语只有一个:放肆评击当朝宰相,满篇尽是荒唐之语。。。。。。,哼哼,好个“应诏直言”、“从善如流”,我实不甘心啊!”
看一向处事温和的韩泰语气也不免激动愤然,丁晋暗中叹息:上位者所说的“能言直谏”,“指病危言”,那都是说说罢了,有哪个领导真会喜欢听人随意批评?
那可不只是关乎个人情绪好恶的问题,更关系着上位者以保持权位的威信尊严,如果随意被人谩骂打击,这个领导人也不会在位置上做得太久。
想到这里,丁晋更是暗暗jing醒自己:以韩泰的身份地位,尚且因为这些缘故被搁置;自己一个平民士子,更须时时自省谨慎,且不可随xing而为,免得i后徒招毁身大祸。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管同忽然问道:“韩兄遭遇确实让人唏嘘,却不知道文章中批评的又是哪位相公?”
**冷笑道:“还能是哪位?当朝宰辅中,又有哪个的肚肠比得了卢士琼相公狭小?”
裴居道见**出言鲁莽,忙道:“子恺兄休得胡言乱语,哈哈,我这位兄弟酒量不雅,却怕是醉了,让大家见笑。”
丁晋笑道:“颜兄果真醉了,须注意些手下火炭,莫把手掌当肉片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