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儿见着孙铁柱的时候一阵茫然,眼睛里流着黄浊的眼屎。孙铁柱脸se铁青,像门神一样笔直跨进门,却什么话也不说,直愣愣看着已经憔悴得不cen样儿的妻子。李翠儿忽然冲上来,趴开孙铁柱的肩膀朝他身后望去,神情紧张地呼喊起来:“娜娜!娜娜!”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几片枯树叶在地上翻滚外一片死寂。她又抓住孙铁柱的衣领子疯叫:“娜娜呢?娜娜不是去找你了吗?你咋不带回来?你个混球……”
孙铁柱“啪”一巴掌甩在李翠儿脸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娘们,自己不要脸,还把女儿给羞跑了,你——”他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抽出腰里的皮带,朝已经倒地的李翠儿抽了过去。李翠儿被皮带一抽反倒安静下来,从地上坐起来,仰脸看着自己的男人,任由皮带在脸上、手臂上抽打出一条条红印子。
邻居们听见响动很快就围了过来。大家把怒火中烧的孙铁柱拉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开了。铭川妈下了铁柱子手里的皮带,说:“你有啥资格打她?你一个大男人一年一年地不着家,也不见寄半毛钱回来,丢下女儿媳妇在村里,你有啥资格打她!她是做错了事,糟践了自己,咱村里谁都可以嫌弃她,谁都可以吐她唾沫,就你不能!你知不知道你闺女要件新衣服没有,要口可口的菜没有,过得是啥i子?你当不了好爹,当不了好男人,就别指望家里媳妇为你守活寡。”
孙铁柱喘着粗气蹲下来,抱着头说:“你们走吧,我不打她。”
铭川妈叹口气张开手驱散着邻居:“散喽散喽,让他自个儿好好想想。”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回头问道:“你闺女呢?她没去找你?”
“找着啦。”孙铁柱的眼圈一红,“我换了工地,她找不见我,就在那工地上烧饭,要不是我回去找工头要钱……”
“现在在哪儿呢?”
“在工地,有我工友照顾着呢。”
李翠儿的眼神一下子清灵起来,好像从死人堆里活回来了一般,爬到孙铁柱面前,搂住他脖梗儿囔:“你咋不把娜娜带回来?你咋这么狠心把她扔工地上哩?”
孙铁柱一把推开李翠儿,吼道:“回来也是遭人白眼,你叫她受得了这气?”说完又抱着头哭起来:“是我不好,我没用!可我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是绿王八呀……”李翠儿又趴过来搂着他一起哭,边哭边说:“把闺女带回来吧!你也别出去了,我给你做牛做马,我就求你住在家里,以后咱好好过i子,啊!”
铭川妈看着两口子抱头痛哭,心下不忍,就带着杜铭川离开了。
杜铭川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咂巴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可他总觉得不放心,出门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就听得孙铁柱在那里哀声嘟囔那句:“我不能让人一辈子戳我的脊梁骨哇!”
李翠儿带着哭腔说:“你划花我的脸吧,你划了我脸,就再没有男人看我一眼啦……你不划我自己划……剪子……剪子……剪子在哪儿……对了在这儿……”
杜铭川一听不对,转身把刚合上的大门撞开,飞跑进去,就见到李翠儿手里倒握着剪刀,雪亮的刀尖正对着自己的脸,手腕却被孙铁柱死死抓住了。李翠儿闭着眼睛哭,孙铁柱把剪子夺了下来,嘴里还说那句:“我不能让人一辈子戳脊梁骨哇……”
铭川妈叫杜铭川在这儿守着,回家去取了一万块钱来,说:“走吧,带上你媳妇儿,去申州,去粤海,哪儿远去哪儿,一家人好好过i子。你闺女找不着爹都没饿死在外头,你们还怕活不下去不成?”
孙铁柱和李翠儿打点了行装,小年夜的晚上悄悄离了小窑村。临走前到龙窑尾巴边杜青松的坟上烧了纸,孙铁柱抹着泪说:“哥呀,你是好人呐,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哩……”
大年三十下了场大雪,纷纷扬扬漫天洒起了大鹅毛,山上的石头、山间的小路很快都被白雪覆盖,天地间除了白茫茫一片啥都没有了。过年的热闹和喧嚣全被大雪冲淡了,除了年夜饭时候家家户户放了一阵儿炮仗,就再也没有响声。穿了新衣服的女人和娃娃们也都躲在家里,烤着火炉子,踩着炭盆,再没心气儿像往年那样走家串户。只有那些通红的灯笼和年画贴挂在大门上,在皑皑世界里显出几分颜se来。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停、停了下,到了正月初八才总算见了i头。杜铭川穿着高筒塑料套靴,踩着厚厚的积雪上了山坡。龙窑的窑身埋在雪地里和周围的山体呈现一se,要不是高高突起的龙脊,简直要分辨不出来了。他用铁锹把落到通风口沿的雪铲掉,防止雪水融化后流进窑里。正干着活儿的时候,金海山带着一群工人上了山。
“哟,你娃还在这儿扫雪呐!别忙活啦,这龙窑已经不是你家的哩!”金海山边冲杜铭川囔囔,边指挥着几个工人学着样儿去扫雪。
杜铭川见到金海山的脸就想起那个驾着李翠儿两条白大腿的肥硕身子,不由得一阵恶心。他把铁锹扛肩上,扭头就下了山。厌恶归厌恶,可毕竟关系到烧窑的事儿,他回家就站到楼顶天台上,观望着龙窑的动静。靠着特殊的视力,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金海山这帮人在做什么。
扫雪的活儿并不多,一个人一天就能干完,更何况有四五个工人一起干,还没到晌午,工人们就完工回去了。金海山又在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