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于祉把紫檀盒子放在炕桌上,自己坐了上来,示意罗晋鹏坐在一侧。罗晋鹏倒好茶水,端了过来,也脱鞋盘腿坐了上来,对着林于祉。林于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罗晋鹏,这就算和自己捅破窗户纸了,好个小子,在下定的时候,将自己一军,就算是想反口都不可了。怕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十八岁,这般心思深沉。林于祉把茶放在嘴巴吹了吹,又放了下来。
林于祉不说话,罗晋鹏也不说话,只看着炕桌上的棋盘沉默。自己的确是用了小算计,如今也算是,把自己姨父逼到骑虎难下,小夏不许给他也得许给他了。只是晋鹏知道,姨父必然是心有不甘的,多少要等等看,毕竟自己摸不清姨父的路数。
“我本可当面绝了你的,可知为何没有?”林于祉终于开口了。
罗晋鹏只是看着他,等着后话。
“我想赌一把,既然小夏肯选,我便赌我和小夏都没看错。相对于韩睿,我更倾向于你,虽然两者都不满意。”
林于祉话锋一转,“可是,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无论何时护小夏周全,就算是会牺牲再多!永远不要,让小夏陷在你那些卑劣的争斗泥潭里,若是她因你受伤落泪,我便是过了那奈何桥,喝了那孟婆汤,也会回来看你天地不容!”
罗晋鹏没有退缩,沉声应下,“若我不能护小夏周全,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伤,我便有如此黑子。”罗晋鹏指中的黑子,瞬时分崩离析。
“这盒子里的龙凤镯,我先收起。小夏那里,你有分寸的。”林于祉指着紫檀盒子,道:“小夏身子弱,你应晓得,别让她步我的后尘。”
林于祉见罗晋鹏看自己,便又多说了几句:“小夏和弘文不一样,弘文毕竟是男子,日后要有自己的担当。而小夏,我本欲养在深闺,随她开心便好,如今这般已是亏欠了。她本不需要承担这些,本该在最好的年华里,嫁于挚爱之人,携手共度。我不知,你是不是小夏的良人,如今我宁愿你是。小夏毕竟是女孩家,终会比男子更易受伤,别让你那些所谓的身份,刺伤了她。”
林于祉从炕边柜里,拿出一个锦带,递给罗晋鹏。罗晋鹏打开,是一个羊脂白的仙鹤玉牌,玉质细腻,晋鹏握在手中,玉温而不凉。
“这是我及冠之时,父亲给的,如今你也算我林家半子,这物便与你当个信物吧。”林于祉说罢,摆起了棋盘,不再多话。
罗晋鹏在林于祉书房待了两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正是厨娘做饭之时,袅袅炊烟和着饭香吸入鼻腔。和姨父下了那么久的棋,才忽觉这么多年,这院内最清透的就是姨父。自己的棋艺差了他,不是一子半子,自己也是头一次,看见下棋下的如此胸有成竹之人,举手之间就可以逼的自己无路可走。直到这一刻,罗晋鹏才觉得小夏是对的,若是林于祉出世为官,必是有鸿鹄之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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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端着糕点进书房时,罗晋鹏正看着韩睿的拜帖发呆。小夏把糕点放在罗晋鹏的桌前,然后把编好的绳子递给他。
“这么快?”罗晋鹏看着手中编好新绳的玉牌,道。
“爹爹的旧物,怎敢怠慢。”小夏坐进一侧圈椅里。
罗晋鹏把玉牌挂进脖颈之间,然后收进内里,才道:“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背书吗?”
小夏撇了他一眼,“师父总是刻意为难我,我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上次把博然兄吓的直跳脚,后来说你那蛇草用的真是出神入化。”罗晋鹏笑着想起,那次把小夏给的驱虫药,丢给了最怕虫子咬的刘博然,却引了山里的蛇来……那一夜,整个院子的人,都被折腾起来了。
“人有失手,好吧,现在我也能制紫粉了呢。”小夏不满的撅着嘴巴,就恨别人提起她的糗事,那么多人里面,只有文遥最好,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嘲笑她。
“可是不想去?”小夏指着韩睿的拜帖,问道。
罗晋鹏用手轻敲着桌面,似下了决定一般,问道:“小夏,你可知韩夫子对你的情?”
小夏看了看罗晋鹏,道:“他不说,我便当不知道。”
一句话把罗晋鹏堵的不上不下,呵,真是小夏的惯用之法。“那最好求他一辈子也别捅破。”
“你许是觉得我太多放任,可是他从不说出,总不能让我去大喇喇地问:韩睿,你是不是喜欢我呀?之前是他说要当朋友的,既然他从来没有超出这个范围,我总不好说他什么。”小夏想了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晋鹏。“他这次约你,也不见得要说到我吧,许是拉拢新贵,或仅仅是师生闲话。”
罗晋鹏叹气,小夏这个万事不上心,遇麻烦躲避的行为,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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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日一早,罗晋鹏就徒步往子聚居之地之一。乐志书社,是八王爷韩孺建立的,初仅仅是为了赏看诗画,收集佳品。因书社虽建在闹市,却闹中取静,倒是吸引了不少知名才子。乐志书社为一四进的别院,一般来者不是才华出众,便是家底雄厚之人的学子。罗晋鹏从未踏足过半步,也曾有人下帖邀约,只是他每每提醒自己要低调、沉静。
以至于京城士子中都晓得,当年小三元为修远罗晋鹏,却少有人见过他,那几日乡试,应天府府学的学子,得知他是罗晋鹏,都一个劲儿的打量,问的问题,让他都快招架不住,还好刘博然和许致帮着他挡下,不然说不定他会当场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