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的街道如同往日一般繁华,来来往往的居民们一脸泰然,与开皇时期和大业初年的太平盛世并无多大差别。..很难想像他们所处的是一个烽烟四起,战乱频仍的年代。在段思廉和前任太守的治理下,太原成了当时全国为数不多的乐土之一。纯朴勇敢的晋阳百姓们刚一解除战备状态,就兴致勃勃地投入了新的生产生活之中。
大街上一个不起眼的卦摊案边,坐着个白面书生。那人年约三旬,眉分八字,留着三牙掩口髭须,一身略显陈旧的粗布衣衫,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浑不理会身边过往的各色人等。即使无人问津,他也不会去主动夸口招揽生意。若非桌边插着的“卦”字小旗,大概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个算卦的。
正读得入港,只觉眼前光线一暗,书案前出现了一条颀长的身影。刚要抬头看清,“啪”的一声,一口宝剑放到了案上,来人已经在摊前坐了下来。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黑色劲装,剑眉星目,英武挺拔,容貌谈不上美丽动人,却是目光如剑,慑人心魄。书生一见之下,心头大震,浑然不觉手中书卷已掉于地上。太原竟有如此英气逼人的奇女子,她是谁?为何一见面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书生怔怔地瞧了半晌,见少女也一言不发,直直地盯着他。一个大姑娘家的,盯着自己一个大男人看,竟是一点都不害羞。书生自觉失礼,连忙移开目光,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进庙烧香,来你卦摊自然是测字。”那女子冷冷地道。
“不知姑娘所问何事?”
“问姻缘。”
书生取过纸笔摊开,道:“请姑娘出字。”少女接过笔来,在麻纸上写下一个“婉”字。
书生思考片刻,微笑着道:“小生恭喜姑娘,必得佳偶。”
少女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问道:“此字何解?”
分析道:“家头之下,无鸟之鸳,有女一人,倚门而立。鸳者,雄鸟也,鸳鸯比翼,共效于飞。家有贤夫,举案齐眉。”
看着少女脸上越来越浓的笑意,书生话锋一转,又道:“然此女过于强势。自古男主外事,女子主内。此女则立于外,而夫居其内,暗喻男主内事而女主外,与常人相左。”
少女问道:“可有灾祸?”
书生沉吟道:“灾祸倒未见得,然若有相左之事,难以释怀,郁结于心……”提笔在“宛”下加了个“心”字,“必成‘怨’矣。”
少女一惊,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书生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皆在人为,小生不敢妄言,测泄露天机。”
少女满意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案上,道:“这是你的卦金。”
书生摆摆手道:“小生一卦只收百钱,此金万不敢受。”
“这一卦于我至关重要。你若不收,便是不给我面子。”少女见书生犹豫,便道,“这样罢,你再为我测上一卦。我若满意,你便收下这锭金子;若不满意,我便收回。如何?”
“也罢,就依姑娘所言。”书生推脱不得,只得答应,问道,“不知此卦欲问何事?”
“问前程。”少女说着又在纸上写下一个“曦”字。
书生见字大惊,抬头注视了少女,越看越像,惊讶得半晌作声不得,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此卦恕小生无法解得。”
少女看着书生的神色,把他的心事猜了个八分,笑道:“你是不会解,还是不敢解?”
书生犹似受了惊吓一般,环顾四周,这才低声对少女道:“此字暗藏极大玄机,恐犯天戒。光天化日之下,恕小生难以奉告。”
少女道:“如此,我还非问个清楚不可。既然此处不宜,便请前往寒舍,私下告知如何?”
那书生尚在犹豫,少女凑近前来,低声道:“若想见你生身之母,便随我来。”
书生闻言大惊,不再迟疑,收拾了摊子卦旗,便起身跟着少女,一路来到太原留守府侧门外。少女叫开了门,领着书生径到段思廉的书房中。不用说,能带着外人进来的,只有段婉曦了。那测字的书生,便是段氏一直在寻找的原崞县县令郑泽慷。
时段思廉正在正堂上议事,段宗扬、侯世昌外出寻觅隐蔽之所,作为段氏部曲的秘密训练基地。段婉曦一面找人去通知父亲,一面与郑泽慷分宾主坐下,叫仆役看茶,然后屏退左右,关了门窗,问道:“这里并无外人,一言一语,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这‘曦’字如何犯了天戒,总可以说了吧?”
郑泽慷还是小心翼翼地确认周遭安全,无人窃听后,才开口道:“曦者,东南初升之日也。少年新锐,譬如朝阳,蒸蒸日上,趋于鼎盛。日旁为‘羲’。羲者伏羲,华夏始祖,天皇至尊。曦之为字,本有天命所归,飞登九五之意。而姑娘龙睛凤颈,恰有伏羲之相,救世之志,与名相合。岂非深犯天戒,取祸之道?”段婉曦初生牛犊,可不会让个“祸”字吓倒,反而被“天命”激起了胸中豪气:“如你所言,天命当在段氏。我个人荣辱何足为道,若父兄能君临天下,必能重整河山,造福万民。”
一声咳嗽,段思廉推门走入。二人连忙住口起身,郑泽慷上前参见汤公。段思廉忙答礼,延请郑泽慷上座,动问别来之事。郑泽慷道:“昔年陛下动议征伐辽东,在下见其未战而先骄,知此行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