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进了鸾凤阁,侍女们早已站定,朝着二人抛掷五色花果,童嬷嬷也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头里,满面是笑的带头抛着莲子,一面唱道——
天上初停织锦梭,鹊桥搭就渡银河。七香车上笙箫发,百宝阑边笑语多。
两姓姻缘皆凤卜,一宵和意订鸾歌。金线抛入红罗帐,共拥蟾宫瞧月娥。
撒帐春,春色浓,状元走马趁花风。千家旧苑杨柳绿,十里长堤杏蕊红。
疲鹤驾,打鸾封,彩楼高起五云中。双双共对菱花镜,疑是同来蕊珠宫。
撒帐夏,夏风和,西湖堤上听笙歌。吴姬荡桨翻红袖,越女采莲弄碧波。
人影散,夕阳过,月下相逢欢更多。闲情莫叙陶朱事,云雨巫山神仙乐。
撒帐秋,秋景清,蓝桥有路会云英。人来福地三分喜,月到中元十倍明。
开绣闼,鼓银筝,醉倒金乌彩烛明。花屏隔断防人听,唧唧微传私语声。
撒帐冬,冬气寒,客路初逢吴彩鸾。绣襦迎风霜露滴,彩烛摇曳红光冉。
金翡翠,玉阑干,红袖挑灯带笑看。关雎一夜偕琴瑟,上苑千秋瓜瓞绵。
星斗移时酒兴酣,霓裳闲唱杨柳岸,抛残郭璞三升豆,偿还子孙十万钱。
半夜明烛人是玉,一窗皓月客如仙。名花万朵争探看,共赏溪头并蒂莲。
童嬷嬷所唱的不过是西疆流传最广的撒帐歌,并无什么奇处。然而两人此时却是听得痴了。原来姻缘被寄予的盼望是这样多,与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待回过神来,怀慕才发觉自己仍将青罗抱在臂弯,旁边童嬷嬷与侍女们都朝着自己笑呢。忙忙地把青罗放于榻上安坐,青罗的脸都不敢抬,只低头摆弄着自己裙角。
童嬷嬷唤了侍书翠墨二人进来,捧着合卺酒,递与二人,笑道,“这是百合酒,恭祝世子与世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二人默默接了饮下,只觉得那酒极烈,一路灼烧到下去,燃起了一路火。
童嬷嬷道,“外头摆着筵席,王爷请世子还是先去外头作陪。”
上官怀慕遂点点头,道,“王府大婚,这些免不得的,我就先出去。你哥哥走的仓促,非要宴毕即归,今夜也算是为他践行。这也奇了,我瞧他与你倒是亲密,怎么也不叫你送送。”
青罗勉强笑道,“我与哥哥虽是手足同胞,如今嫁了人,哥哥也不能不舍。只怕是哥哥怕见多了彼此反而伤心呢。只好请世子替我好好送送哥哥,说妹妹很好,请哥哥禀明父王,不必挂念。”
上官怀慕便应了,欲出门却又回头道,“你先歇息,我晚间再来。”也就转身出去了。
刚出门,就听得前头一人淡淡道,“世子难道是动了真心么?”遽然抬头,正是董余。
见上官怀慕抬头,董余缓缓从树荫下走出,面带微笑,施施然行了礼。董余的面色柔和,上官怀慕却闪过了一丝愤怒的意思,却也只是转瞬便压了下去,往外抬脚便走,冷声道,“不过是形势所需罢了,我自然拿捏得住分寸。”董余也不反驳,只快步跟上,轻声道,“老王爷与苏世子相谈甚欢,只是大公子却不知去何处了。”
上官怀慕足下一顿,冷笑道,“哦?如此出风头的机会,他倒是肯错过?”
董余答道,“大公子素日里行动有时是失了分寸,只是今日是世子的好日子,有什么风头也该是您的,大公子纵然糊涂,也该是明白的。就算大公子不明白,王爷又岂会袖手不管呢?这不就一叠声地请您出去么。”
上官怀慕沉默半晌,慢慢道,“父王多年来暗里默许大哥夺嫡,明里暗里我们吃过的亏又岂在少数。伯平,你瞧,我当真是父王的嫡亲儿子,不管内里是多么的阴暗,外头人瞧着却都是一副光鲜模样。世人都以为父王与母妃恩情甚笃,对我倾力栽培,哼。”
如此已说到王府阴私,董余虽说是上官怀慕的心腹,却到底是外人,也不便深劝,只默默随着他往外去了。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方才自鸾凤阁出来的一抹暖色分毫也没有了,唇抿得如刀锋一般,不免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他和弟弟董润可以说是与他最亲近的人了。一直与他并肩而行,他眼睁睁看着他从少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日日变得沉默冷锐,叫人叹息。然而他也无可奈何,上官怀慕需要在这个魍魉横行的世界里存活,而自己,甚至自己一族的安危,都已经系在了他的身上。哪怕他希望云和能做一个明朗快乐的侠客,漂流江湖,红袖添香,他也不得不默许甚至纵容了他的一切冷酷,把他推到那个王座上去。他也知道,这样他会与昔年的挚友越行越远,可这样的孤绝之道,他和他都不能不走。如今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行差踏错便是生死,更是无回头的路了。
顷刻走至朝晖堂前,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却也不知道几许真假?二人却都是打叠起一张笑意舒展的面孔,疾步上前。怀慕先去上官启与柳妃处面前见了礼,柳妃笑道,“好孩子,如今可算是成家立业了,姐姐泉下有知,不晓得有多欢喜。”说着眼角竟流下泪来。怀慕口中说着,“母妃切莫伤心,儿子不孝不能承欢母亲膝下,如今只有母妃在儿子身边,儿子定然与公主一起孝顺母妃的。”眼睛却是睨着上官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