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有个大叔在旁边劝,“热心肠”劝他,“连升,这就是你不对了。家丑不外扬,你爸打你确实不对。但是你也不能那么狠心报警把你爸弄进班房去啊。尤其现在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一年一次的团圆,你爸进去了,你们孤儿寡母……唉。”说到后面,看着连升低得快缩进脖子里的脑袋,只能长叹一口气。这个大叔家与连升家隔了几户人家,对连升的事多是听村里的各种议论知道的,再加上自认为自己辈分高年级大才说出这样听上去为连升好的话。
也就是在这个大叔话落,旁边有个大婶刚想插嘴,一个温热的身体突破人群挤到到他的身边,用同样冰冷的手牵住了连升,随后冲着人群喊道:“你们只看到连升把他爸弄进派出所,可是你们这里有哪个人亲眼看到是他自己打的电话吗?当时明明就是连升他爸在医院打连升,周围的人看不下去报的警。并且,连升他爸就是活该!这样的人不进班房谁进班房?你们看看连升身上的伤,这,这,还有这。上次住院也是因为上山弄柴火摔到腰,因为他爸不肯带他去治疗,所以才会让他叔带去医院的。在场的谁不知道连升他爸揍连升揍得厉害,你们现在一看张春莲流点猫尿就觉得她很可怜。你们也不想想,假如她只要在平时连升他爸打他的时候,哪怕是说一句话,凭连升他爸在张春莲面前那副怂样,连升会被打得这么惨吗?”
说话的人是符连升上辈子、这辈子唯一一个好朋友——张灶生。他妈在灶台前生的他,所以给他取的名字就叫灶生。张灶生一家姓张,是村里少数的几个外姓人,所以住的地方在山上,与大部分的村里人隔了大概有一两百米远。并且张灶生他爸是个杀人犯,在张灶生还没出生的时候就逃到外地去了,现在过了十几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村里的人不爱和这户人家交往。灶生家除了他之外只有年迈多病的爷爷奶奶,他妈在他六岁的时候忍受不了家里的贫苦走了。
张灶生因为他爸的关系,所以村里的小孩都不乐意跟他玩。符连升因为符志远的关系也没人愿意和他玩。因为两个人都没有玩伴,所以两人很自然成为了好兄弟。符志远也给过张灶生糖果,让他别跟符连升玩,可是张灶生一边答应得好好的,另一边就和连升把手里的糖果分了个干净。看着两人依旧玩在一起,符志远气得回到家把他的玩具摔了个粉碎。
不过因为家里确实困难,即使张灶生学习成绩不错,他还是小学一毕业就跟一个他爸以前的兄弟后面跑起了长途客车。那时候,没有六年后的遍布全国的高速公路,尤其是南方多山,很多省际公路都是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峡谷,十分危险。再加上很多路段没有路灯,社会治安也不是很好,年年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路上的。所以,那时候开长途车的基本都是一些有胆大的人。不过,高风险高收入,那几年国家对超载管理不严,也确实让那些开长途车客运的大赚了一笔。
原本张灶生在符连升毕业前就跟他说,假如连升他爸真不让连升读高中的话,他就带连升跑两年车,攒够学费就继续读书。以后放假了也可以跟着去跑车赚大学的学费。可是那场意外,让连升的腰毁了。
连升因为自己无法履约羞于见张灶生,再加上腰受伤后内心的自卑,他选择中考后一声不吭跟着村里的老大哥出去打工了。此后,连升除了奶奶去世回过家外再也没有回来过,两人也就断了联系。但是,偶尔听村里同样在外面打工的人说,张灶生后来自己买了客车自己做了老板,并且后来还开了家物流公司,娶了个漂亮老婆,生活是越过越好。
张灶生工作后,他和符连升的联系就少了,但是只要他放假在家肯定会找符连升的。原本他是要腊月二十九才会回家的,可是今年他跟的那人前些天在外地招妓的时候被抓了,所以他就提早回家了。可是一回家就听到符连升被他爸打进医院,然后他又把他爸弄进班房的消息。等他赶到符连升家,看到的就是符连升被人围堵的情景。
按以往张灶生那蛮横的脾气,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打起来了。可是在社会上行走了几年,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用沟通来解决,尤其是这类由大众来评断的事情,谁先暴力谁先没理。
虽然张灶生和连升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是他小学毕业就开始跟车走社会,而参加工作的人在村里的人眼中看来都是成年人。并且村里谁都知道,张灶生这人没爹没妈有股子骨子里的狠劲,再加上这些年跟车认识的那些混子,所以他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话一说出口,原先那些蠢蠢欲动打算“好心”去开导符连升的人立马停了动作。
张灶生懒得和这些人废话,看周边的人停了动作,拽着符连升横冲直撞地挤出了人群,一边走一边喊:“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干嘛的干嘛去,杵在这又捡不到钱。”
人群在他们走后也渐渐散了,可是各种各样的言论依旧随着风飘到连升的耳朵里。
“你说那个符连升也是够狠啊。平时看上去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他爸怎么打都不还手,那个张春莲叫他去给她洗内裤都不会反抗的人,怎么这次就能狠心把他爸个弄进派出所呢。我看啊,他也是个心狠的。”
“你也不看看,张春莲和符火生有拿他当人看吗?连升今年才上初三吧,我家儿子天天被我管着都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