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旁的一个字也别说,绝对不要和他们争辩……”此时的梅瑟里,好像一个碎嘴的老太婆,然而silbe和她都清楚,真的决定权从来就不在他们这边,“别惹恼那些德国老爷。”嬷嬷蹲在地上拉着少年的双手,严肃地说着最后的叮嘱:“拳脚的滋味不比饿肚子好受,要是换成枪子儿,就只有躺进坟墓品尝了。”

“缪勒少校也是德国老爷,缪勒上校可没有欺负过我们!”少年低头跑走,忿忿不平的样子,多么单纯。梅瑟里垂着双肩,站起身,转头看向silbe,两个女人眼底尽是苦涩。

“缪勒少校……他是个好人。”梅瑟里说,“现在他不在了,我不知道还能保护这些孩子多久。”

还有我啊!silbe几乎冲口而出。童海走前特地将这些孤儿托付给了她,“我不在这段日子,烦请对巴拿督的孤儿们照看着些。”他的信至今仍叠在她胸前的口袋里,此刻正烫得像要把她灼出个洞来。

被雨淋湿的巫师斗篷已被比利撑开挂在床头的衣架上,背朝窗外,正对火盆,在地上投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没有头颅的形状好像在嘲笑silbe的无能。连罗道夫斯挥来的咒语球都没法击破,对上横行霸道的武装军队,她又能怎样呢?

silbe愤怒得想哭。

冲动是魔鬼,无所作为则是不可饶恕之罪,她该怎么办?这世界无人可提供答案。梅瑟里下楼去替她端中午的饭菜,离开前长久地端详她身上的深红色天鹅绒巫师袍,最后,这位朴实的孤儿院嬷嬷皱眉劝说她:“你还是别再穿这种衣裳上街了,样子太怪,当心德国佬盘问。”

我想烧了它们,然后把那根一无是处的魔杖掰成两段。

午饭吃得味同嚼蜡,silbe苦思到尽头,却始终不得万全之法。也许只要孩子们乖巧,德国人便不会为难他们?她如是自我安慰,沉甸甸的心头并不见轻松。梅瑟里坐在餐桌对面,腿上放着一条破了洞的麻布裤,手中针线熟练起落,一边叹气说:“劳力是无限期征用,不过我们算走运了,早上来要人的那几个盖世太保说,劳作地点仅限于伦敦市内。”

是啊,该给仁慈的基督磕头,没让孩子们被闷罐车拉去不知名的别处。

伦敦总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有多少炸毁的桥梁要修?修完桥还有路,还有坍塌的房屋。这天寒地冻的气候,有几个孩子能经受住?

silbe满腔悲怆地灌着自己朗姆酒。童海,你为什么要做德国军人?

“睡会吧,silbe,我看你气色一天比一天差,你每天都出去做什么了啊?”梅瑟里从她手里抽|走酒瓶,把她按到床上,拉上棉被:“孩子们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上帝保佑,千万别染上伤寒,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嬷嬷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早生的皱纹爬满额际,silbe在枕头上把眼睛睁得老大,对她说: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我保证。嬷嬷回她以微笑。

许是一身伤痛作祟,silbe终究疲惫地沉入梦中。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梦。在梦里,她如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女巫……

女巫戴着银光闪闪的面具,手持一支暗红色的魔杖站在硝烟弥漫的民房房顶。四周大火熊熊地燃烧,城镇正遭受猛烈的空袭,民房下的防空洞里,藏着数以万计的英国平民,而她的头顶,上千架纳粹的轰炸机正呼啸掠过。轰炸机不断掷下一枚又一枚的燃烧弹,却被女巫挡了开去,她高举魔杖,淋漓地挥舞它,把头顶的天空变成了德国战机的坟场。

真好……睡梦中的silbe流泪微笑,真想永远这样长睡不醒。

空袭因为女巫的存在而不得不中止了,纳粹们丢下数不清的轰炸机的残骸,如丧家之犬般逃之夭夭,防空洞里的麻瓜们仍旧在恐惧中等待,不知道有人已将这些侵略者赶走了。房顶上,一身硝烟的女巫徐徐转过了脸来:她抬起握着魔杖的手,将罩在脸上的那张银色的面具揭开了……于是,silbe看见了一双沉静的眼睛,暗红好似琉璃。

女巫抬脚向她走来,越来越近,面孔在浓烟中就要清晰。这时她开口对她说话了。她说:

“silbe,醒醒。”

……

“silbe,醒醒。”

梅瑟里轻摇她的肩膀,silbe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棉被被踢飞,贝拉的魔杖正握在她手中,高举过头,像在挥舞……

窗外,冰雨下得瓢泼,silbe失神地躺着。梅瑟里蹲在地上忧虑地望着她,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silbe转动眼珠看向她,突然翻身爬起,用手抹了把脸,就开始慌慌张张地找鞋穿、找外套穿。那一副火烧屁股的形容把梅瑟里也惊住了。嬷嬷又哪里知道,此时此刻,一股灼烧的刺痛感正从silbe的左臂持续地传来,催命一般——那是她手臂上的食死徒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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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德国战时经济制度:食品、衣物等生活必需品都不能自由购买,必须使用对应的配给卡。配给卡按人头发放,每张卡上额度有限,比如每人每月只允许购买 ,则对应配给卡上的 个点数,当点数用完,意味着当月拿再多钱也不能再买到面包。配给卡本身分等级,像男性青壮的配给额度就高于劳动力低下者如老弱病残的额度,德国人的额度则高于占领区其他人种的额度,犹太人的配给额度最低。


状态提示:第15章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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